十九章(1 / 2)

按照大元律例,殺人償命。

宋誌河殺害杜嬌嬌一案,被判絞刑在所難免。

藺伯欽將案件卷宗整理入庫,命人將口供案宗送去府衙,再由陳知府上交京城,待到八月刑部會同大理寺複審,下達情實勾決。在此期間,宋誌河收監縣衙大牢,等後發落。

然而楚姮心沉甸甸的。

因為藺伯欽說,溫蘭心的的確確屬於自殺,無案可斷。即便找到生前強暴者,按照律例也不過是杖一百七,罪不至死。

正義得不到伸張,楚姮垂眸不語。

采花大盜沒有侵犯溫蘭心,宋誌河也沒有,那到底會是誰?那夜鬼鬼祟祟尾隨她的人,是否就是殘害溫蘭心的凶手?

楚姮此時的腦海裏,就像豆子灑了一地,她撿啊撿,卻還是漏了一顆。

她抬手使勁兒敲了敲腦袋,一旁的溪暮和濯碧嚇得忙來捉她手腕:“夫人,你這是幹什麼?”

“沒事。”

楚姮擺了擺手。

她推開窗戶,看著院牆,心情很不好。

正趴在窗框上唉聲歎氣,就聽隔壁的房門“吱呀”聲響,卻是藺伯欽穿著一身淺褐色的粗麻衣走了出來。

楚姮見他這幅打扮,不禁叫住他:“你這是上哪兒?”

藺伯欽回頭,淡聲道:“府衙分來一批桃樹樹苗,我讓人栽種郊外坪山,過去看看。”

楚姮抽了抽嘴角:“夏天種桃樹?”

藺伯欽蹙額,顯然也是無奈之舉:“都是府衙栽剩下的,扔了可惜。”

楚姮歪頭想了想:“我也去。”

“你去做什麼?不過是些修枝打葉、鬆土動壤的農活。”

楚姮在屋裏無聊,哪肯聽藺伯欽的話,雙手撐著窗框就近翻了出去。

藺伯欽太陽穴跳了跳:“李四娘,你到底是不是女子?”

楚姮故意扯了扯衣襟,朝他得意笑笑:“要看嗎?”

“……”

藺伯欽轉身便走。

他自幼熟讀四書五經,骨子裏便是守禮重道之人,然而這個李四娘的行為一天比一天沒羞臊,簡直讓人大開眼界。

藺伯欽甚至懷疑,她之前那三任丈夫,會不會都是被她氣死的!

胡裕牽著馬早已在藺家門外等候,見到楚姮跟來,忙嘴角一彎,露出一口大白牙:“藺夫人也要去?正好,我牽的這匹馬腳程快、力氣大,你和藺大人共乘一騎也不會……”

他話沒說完,就被藺伯欽打斷:“她不去。”

“誰說我不去?”

楚姮自然不想跟藺伯欽騎一匹馬。

她靠近藺伯欽耳邊,低聲道:“你若不想跟我共乘一騎,那就雇馬車。”

“休想。”藺伯欽臉色很不好。

楚姮哼了哼,語氣惡劣的威脅:“你不讓我去,我就當著胡裕的麵讓你難堪。”

“你這像是什麼話?”

楚姮已經扯嗓子嚎起來:“哎呀,夫君你好壞,昨晚已經折騰了一宿,還要……”

“胡裕!”藺伯欽實在聽不下去了,臉色微燙,轉身便喊,“快去雇輛馬車!”

胡裕隱隱約約聽到幾個旖旎的字眼,看了看自家縣令大人,又看了看一臉嬌羞的楚姮,頓時了然。忙去牛子口牽了馬車來,請楚姮上去。

藺伯欽咬牙,尷尬地對胡裕道:“你莫亂想。”

“卑職明白,明白。”

藺伯欽看他樣子,就知他誤會了,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如何開口。這胡裕又是個出了名的嘴巴鬆,他隻好沉聲叮囑:“更不許與楊臘等人亂講。”

胡裕繼續點頭:“卑職明白,明白。”

“……算了。”

楚姮坐在馬車上為藺伯欽掬一把同情淚。

她不是故意纏著藺伯欽,而是在藺家實在無聊,就連下人奴仆,也都跟主子一個德行,沉悶得緊。溪暮濯碧雖然說得上話,可到底是兩個小丫頭,聊著聊著也就沒了話。如今溫蘭心去世,楚姮唯一的樂子,便是逗藺伯欽生氣,隻有看著他生氣,自己心情才會好些。

此去郊外還有好一段路。

楚姮撩開車簾,這才發現駕車的竟然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兒。

他一身葛布短衣,用布包頭,但長相眉清目秀。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揮鞭子,看起來甚是熟練。

“小小年紀就會駕車?誰教你的?”

楚姮幹脆坐在車轅上,與其攀談。

那小孩兒見是個仙子似得漂亮人物,臉蛋有些發紅,他咬了咬嘴唇,答道:“回夫人話,我五歲就在牛子口看人駕車,後來跟人學會了,娘親便把家中兩頭牛賣掉,給我買馬做生意。”楚姮見他腦後支出來一縷啾啾,甚是好玩,下意識就問:“你爹呢?家裏不務農了嗎?”

小孩語氣有些低落:“我爹老早就去世了,娘親與我相依為命。娘親身體不好,對家中兩畝薄田有心無力,便打給大戶人家,現在偶爾做點絹花賣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