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善待自己。”
於是我不信,我的尋歡真的會為了一個君子之約,將車開進了太平洋。一個對我有著這般約定的人,怎麼會殺身成仁?
我還在堅信,他會回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有時候我會去爬烏雲山,我想起我們一起爬山的種種,我記得他給我講的那個故事,我恨自己當初並不理解那故事的深意。
那個烏雲姑娘就是我,我整天盼望著山下的美好,其實一切根本都是海市蜃樓,而離我近在咫尺的美好,我卻讓它溜走了。
這個城市裏,究竟有多少個烏雲姑娘,在翹首企盼著從不存在的桃花源?
天漸漸熱了起來,終於我不再是這山頭唯一的來客,有時候我會看見小情侶騎著摩托車上山來,音響裏播放的是那首《大花轎》。
當時,我就是唱著這首歌,把尋歡給“撲倒”了,現在想起來,似乎是我先追的他?
天氣不好,悶熱下雨的時候,我就在歡場裏麵去爬鳳凰山,我還記得當時夜王他乘坐著直升飛機而來的樣子,拉風無比。
有那麼一天,我坐在鳳凰山頂百無聊賴的時候,突然聽見直升飛機的聲音。我幾乎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屏幕外我控製鼠標的手不斷地在抖動,屏幕裏我操作的人物她呆若木雞。
直升飛機升上來了,一個夜王的人物躍出飛機,我一掃那人物的名稱,居然是——
房奴。
那個地產大亨房奴。我遊戲裏還算深交的朋友。
他不明所以地奔過來熱情地和我擁抱,一行多餘的小字出現在對話欄:
【房奴】:好久不見了,阿斬,看我新買的直升飛機拉風麼?
我被這樣熱烈擁抱著,人物久久沒有反應,隻聽著音箱中不斷傳來直升飛機的聲音,一股難以言表的怒火和委屈,頓時爆發出來——
我揉搓著鍵盤,幾個聯合鍵,頃刻之間,房奴被我打出三丈遠。
這並不是一款打鬥遊戲,打鬥的功能鍵實在很有限,本來想讓那些爭風吃醋的人們多點遊戲體驗,可是歡場之中的玩家似乎都是逢場作戲罷了,未嚐有誰來真的,所以這些大招,沒幾個人搞得明白。
房奴算是走運的一個,他在這一個晚上,就領略了歡場這款網遊中為數不多的全部大招。
最後,我隻看見對話欄中跳出一行字。
【房奴】:Kao,太帥了!
我關閉了電腦。
甚至沒有退出登錄。
歡場的一切都太過虛假,虛假得讓我淪落到自我麻醉的邊緣,幻想著那個乘坐著直升飛機而來的唯一的夜王,他是活在遊戲之中,而現實中,他從沒對我笑,對我十五度角微微仰麵,對我表白,親我,吻我,擁抱我,又離開我——
我已沉迷太深,誰能告訴我,如何退出登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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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尋歡失蹤整整一個月的時候,我飛到美國總部參加董事局會議。會議的內容與我平日接觸到的實在相差太遠,那動輒好幾億美元的投資讓我茫然。
時時刻刻,我都覺得自己還是在歡場之中。
廖氏財團旗下涉足的種類方方麵麵,其中廖東升親自把持的幾個支柱產業裏麵,經濟利益最大的,就是以網遊為主打的盛世集團。
而歡場,不過是盛世在亞洲的一張牌。
坐在這裏,我才終於明白,我傾盡心血為之努力的歡場,在這群人眼裏,不過隻是一塊不起眼的小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