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漪殿。
“什麼,還沒殺了他?”貴妃坐於貴妃榻上,一雙染了大紅豆蔻的指尖深深地掐入了塌內,一臉憤怒。
“母妃息怒。那老國師真算準了嗎?他會取我而代之?”太子一臉不以為然。
“你忘了先國師對他這個高足的評價?”
“精通《周易》,善辨六王。瞻乾象遍識天文,觀地理明知風水。五星深曉,決吉凶禍福如神;三命秘談,斷成敗興衰似見。”
“我兒,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可惜國師說下此斷言酒仙逝了。”
“可是母妃,你還記得國師最後一個神情麼?”
“你是說……”
“是啊,母妃。好像確為言之未盡。”
“難不成還有變數?不能等龍君傳信了。你回去部署下,派死士吧。”
“好的,母妃。”
當夜,月隱雲中,漆黑一片。小龍君兀自滿肚皮閑愁,不曾睡死了去。也是一緣一會,忽的前方竹林影影幢幢,有噗通聲細細傳來。前方紅光點點,不一會兒就漫天大火。小龍君猛地轉身,有熱浪襲來。未及思考,旋身一轉,變將人的模樣,未及看清,旋風一般已入得茅屋內,聽得咳咳聲從內裏傳來。她急忙閃了進去,扶起已被煙嗆得難以呼吸的周笙,急步向外走。周笙朦朦朧朧間,低頭隻見一片裙裾,丹砂衣料上繡著繁複的錦鯉雲紋樣,點點鞋尖微露。
天光微曦,周笙緩緩醒轉,發現自己正坐在茅屋後麵一座山上的草叢中,背靠一棵常青鬆樹,身邊空無一人,獨留青蓮香氣縈繞袖間。遠遠而望,哪裏還有什麼茅屋三兩間,翠竹一大片,才晃過神來昨晚並非做夢。猛地憶起一片裙裾,就慌了神,不顧嗓間疼痛,再也不管君子行止有度,跌跌撞撞地回到池邊,早已蓮枯水幹,哪裏還有小朱砂的半點影子。周笙瘋了一般地到處尋找,最終隻尋得一塊鱗片,上嵌一串水珠。
“東海龍王之女,赤珠,你觸犯天條,本應剔除仙骨,念你初犯,可悔過麼?”王母威嚴地高據主座之上。
“小仙知錯,但敢問娘娘,悔過如何,不悔又當如何?”赤珠抬頭輕問。
“周笙原該陽壽盡,生魂滅,你可知你這一救造成了什麼後果?人間多少人的命運錯亂,冥界此來大亂矣。你若誠心悔過,當送你回去,讓周笙隨命途而生死,不可幹涉,你亦可脫罪。去請輪回鏡。”
“娘娘恕罪,小仙知錯但不悔,周笙為人良善可親,不似玄龜爺爺所說奸詐之徒。為何陽壽既短,又死於非命?”
“大膽赤珠,王母的話你也敢反駁?”王母座下一仙婢素來不喜下屆龍女,認為自己苦修千年,卻不及龍女一出生便忝居高位,甚是不滿。
“無妨。世間輪回,皆有定數。前世造因,後世結果。怎是一朝一夕一時一刻之過?”王母見龍女臉上仍是不服之色,手指輕點,眉頭微蹙,知已不可勸,歎了口氣,“罷了,一緣一會,也是天命。你既不悔,傳旨龍王,今東海赤珠龍君觸犯天條,剔除仙骨,貶為煩人,萬望你能斬斷前因,或可重列仙班。”
“娘娘,娘娘饒了小女吧。”一位龍須花白的老龍王倒頭拜下,“念她年幼無知,饒她一次吧。”
“父王,我斷不會去殺了周笙的。”
“赤珠,你不用殺他,回去龍宮即可?”
“那,那我也不能眼睜睜看他被人害死,與我殺了他有何異?”
“好了,龍王,你先隨我來。”
“是。”龍王站起身,跟隨王母轉過大殿,立於回廊。龍王急切地上前要說些什麼,王母擺了擺手,歎道:“你不必說了。赤珠終有一劫。勘破情劫方可圓滿。周笙雖是應劫之人,卻非應劫之世,不可強加阻止,恐生變難測。到時禍福難料。”
“是,娘娘說得極是。”龍王稍加思索,點了點頭。
是年,北域西南之地,一人率眾揭竿而起,打得王朝節節敗退,皇帝駕崩,蘭貴妃自縊,諸皇子拚死抵抗卻還是魂歸地府。
朱砂國,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