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過扇子,借了光瞪大著眼端詳,口中讚歎不已:“這扇麵畫意幽遠,仿似小幅的《瀟湘白雲圖》,所謂‘夜雨欲霽,曉煙既泮’,便是如此!絕妙,絕妙!”
他喜洋洋地手舞足蹈,合上扇子來拉莫雍容,“南山你此次功勞不小,這等價值千金之物從何得來?”
莫雍容心想紫顏果然懂得蛇打七寸,熙王爺最愛米芾,米氏的扇麵更是曠世難尋。他恭謙一笑,深深鞠躬道:“學生也是無意從一店家手裏購得,那人不識貨,倒叫我賺了便宜。王爺既是喜歡,自當雙手奉上,不敢有違。”
“哎,君子不奪人所愛。這等名貴之物,你留下傳家也是好的。”熙王爺沉吟著,把扇子放回他手中。
“王爺,學生想起王妃下月大壽,不若就以此扇敬賀,聊表心意。”
熙王爺哈哈大笑,一徑拿過扇子,拍著莫雍容的肩道:“南山心意可嘉,老夫替賤內謝過。走,跟我進去喝杯酒,湄荑國進貢了十壇好酒,皇上賞我三壇,你一定要嚐嚐。”
莫雍容苦笑,“學生今日飲食不節,外感邪熱,腹瀉不止,實不宜再久留。”
“也罷,你早早回去安置,請過大夫沒有?”
“有勞王爺費心,已開過藥了。”
“唉,既在病中,何不差人送扇子,非要親來?南山,老夫知你之意,你且回去罷。”
莫雍容拜別熙王爺,一步步走出王府。他的手一直在袖子裏抖,摸著那塊玉,顫顫地辨明紫府的方向。
與此同時,晴夫人一件件除下她的華麗衣衫,直至最後露出曲線玲瓏的緊身黑衣。她像一隻狐狸輕巧地躥出琳琅軒,幾下縱躍,飛快地掩到園中泛白的假山裏。
月光鋪下來,她看見細長的一條影,急忙一縮身,躲在山石之後。王府巡邏的侍衛肅然佩刀走過。
她剛想起步,突然被一道閃爍的刀影定住了身形。透過樹影和飛簷,她看到埋伏著的弓箭手和刀盾兵,若不是月光太亮,那刀湊巧揚起,她差一點就要暴露身形。
長生一直盯了那支紫色的香看。奇怪的是,燒了好幾個時辰,它居然沒有燃盡。看到眼睛發酸,發覺它有時並不在燒,時燃時滅,猶如停停走走的旅人,然而終究也快走到了盡頭。
隻餘半寸高時,煙又停了。
長生看著這支妖異的香,問紫顏:“它是不是活的?”
紫顏輕笑起來,玩味地斜睨長生一眼,“萬物皆有靈,你說它是活的,就是活的。”
長生瞪著紫顏,“那少爺你……是不是妖怪?”
“哈哈!”紫顏忍不住笑出聲來,雪衣素顏,說不出的嫵媚,“有些人,看誰都會是妖怪呢。”
他這樣一說,長生反而釋然,孩子氣地道:“少爺如果是妖怪,被你吃掉了,我也甘願。”
“可是長生,你忘了嗎?”紫顏可憐兮兮地望著他,“我從不吃肉……”
那支香一震,又開始緩緩燒起來。
長生隻好換過話題:“香要是燒完了,會怎麼樣呢?”
“他們沒有回來的話,可就不妙了。”
話音剛盡,莫雍容飛身進了屋子。果然是雪狸,根本無須開門,徑直就到了廳中。
“青靄呢?”說出這句,他渾身一個激靈,沙飛回來了。把龍嬉朱雀佩拋給紫顏,金銀財寶已不在他眼中。“青靄安全回來了麼?”
紫顏凝視浮生,“再等一等。”
那時的青靄悄然掠上了屋頂,汗一層層透出,粘在衣服上。她屏去呼吸,像一片沉默的瓦,伏在房頂窺視埋伏的兵士,擬定退走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