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三刻後紫顏停下手,長生憋足了的一口氣終於塵埃落定,眼見血肉鮮活的茜草以尹心柔的麵貌重生,長長的睫毛安靜地闔在眼簾上,仿佛在閉目小憩。如此巧奪天工的手段,長生看多少遍也不厭倦,情不自禁低歎了聲:“真好。”

她此去黃泉,色相華美。長生奇怪地想起太後鬱鬱寡歡的麵容,有的人活著不過比死人多口氣,高高在上的太後未必會比躺著的茜草更快活吧。

紫顏站起身,長生傾身相扶,小腹咕咕一叫。紫顏笑道:“你想是餓了,我們回府裏用膳去。”

兩人收拾行囊走出錦繡宮,即有小太監飛報英公公。英公公先進寢殿裏瞧了瞧,出來時咋舌地朝紫顏一拜道:“先生真神人也!”請紫顏稍息,往蓉壽宮報太後去了。

不多時,太後賜了十盒西域茵墀香,百匹魚油錦,命人送往鳳簫巷。長生心知尹貴妃失蹤的真相隻瞞皇帝一人,有了茜草改扮可以搪塞,英公公這大內總管也了卻諸多心事。他本擔心太後會過河拆橋,及見有如此禮遇,大大放心。

側側在家裏引領而望等到心焦,兩人剛踏入紫府,她便嚷道:“來,給我看看,有短少什麼沒有?”長生心情極好,插科打諢道:“我們府上有個母夜叉,誰人敢惹我們?”側側也不生氣,笑眯眯摸出一支針:“長生,想不想穿耳洞?”長生大駭,身子逃也似地往院子裏奔去了。

紫顏忍俊不禁,沒想到側側轉頭就嗔怪道:“你們幸好是早早回來了,不然,我可要扮成玉清夫人的模樣,進宮瞧你們去。”玉清夫人是太後幼妹,極得太後眷愛。紫顏道:“你沒來就對了,照浪在宮裏。”

“他莫非盯上了你?”側側不快,“有種他再來一回,管叫他出不了這大門。”

紫顏無奈笑道:“他後日就到。那時皇上南歸,貴妃大殮,唉,我隻怕……”他話沒說完,側側敏覺道:“你怕他搗亂,還是怕太後留難?”

紫顏沉吟,良久方道:“我尚無全勝的把握。”

側側反問道:“這一切難道不是你苦心籌謀的麼?時機自然而至,你也就順應天命,做你想做的事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過長廊,白花花的假山深處,一個佇立在山石中的身影一動不動。等他們去得遠了,那影子飛掠出石洞,消失在幽蔭薈蔚的院子裏。

一日後的酉時。眼看夜色撲散下來,與照浪約定見麵的日子就要過去,長生和側側在紫府裏巴頭探腦,螢火和艾冰、紅豆則各自暗藏兵器嚴陣以待。惟獨紫顏守在他的披錦屋裏,取了鴛夢之香來回地薰製身上的衣服。

忽有小廝送了照浪的信來,眾人緊張地聚攏,側側凝神替紫顏拆了,讀完大罵:“這詭計多端的家夥,又想使什麼壞招?”紫顏手一抄,將信取去讀了,看畢笑道:“他不過約我去晴翠園敘舊。”側側橫眉道:“那是皇太後的園子,他是什麼人,竟連太後也巴結上了。”

長生忍不住道:“他既能在皇宮裏隨意行走,巴結太後有何出奇。”

紫顏揮揮手,讓他們稍安毋躁,對側側笑道:“今次他是要見你,我就帶你去,了你心願。”側側臉上一紅,恰似鴛鴦嬌羞地交頸相向,將細生生的脖子一彎,轉過頭去不和他說話。去見照浪自不會如此欣喜,長生看出端倪,知她是要與紫顏同時在外露麵,心生歡喜。

這回沒他的份,長生默默地為紫顏收拾行囊,備齊易容的物品。按紫顏的話說,他稱手的兵器惟有這些易容的家什。側側則輕便多了,隻把幾根長短不一的針插在發髻裏,最亮的便是一根長簪,盡頭有扁圓的針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