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三百多裏之外的宮城裏,也有個男人說著意思大致相同的話:“真是!一年中竟要見兩次那個‘山貓’,難道不能把他打發到什麼地方去一輩子不讓他進京嘛!”
對於皇帝的牢騷,皇後已經見怪不怪,這話年年都說,卻沒一次實現。
“陛下,您之前不是才說衡原王每年來給您磕頭的日子是您最開心的日子嗎?”
“臣漁陽衡原王拜見皇上。”說話的人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拱手於地,頭亦緩緩低下,幾乎貼著地麵,手在膝前,頭在手前,直到皇帝發話之前,紋絲不動。
看著衡原王標準的九拜之禮,皇帝暗爽的嘴角都在抽搐。沒錯!沒錯!哪怕就為了看他給自己磕頭,這個皇帝當得也值啊!皇帝沒出息地想道。抑製著內心的飄飄然,皇帝波瀾不驚地讓衡原王平身,然後照例客套幾句,扯扯家常,比如問下“家裏人可好”之類的……
“托皇上洪福,一切都好,臣最近新添一子,還沒起名字,想著正好來京朝覲,還望皇上能賜個好名字!”
皇帝哈哈地笑著,但是心情此時早已由晴轉陰,還刮著六級大風。他敢保證,衡原王就在剛才說話的一瞬間在心裏衝他挑了挑眉毛。
你就顯擺吧你!皇帝咯咯地磨著牙,看我不給你兒子起個衰到家的名字!
與此同一時間,在環坤宮裏也進行著另一場朝見儀式。當然,氣氛要好很多。
“妾身衡原王妃路氏,拜見皇後娘娘。”
“姐姐快快請起,又是半年沒見,我可想著你呢!”
路王妃大方地站了起來,熱絡地跟皇後開始久別後的閑聊。
“昭暉現在還在長乾殿裏吧?”皇後看看外麵的日頭,問道。
“正是,想來那邊也正在敘舊呢!”路王妃優雅地笑著。
估計那裏敘舊正敘得暗潮澎湃——這是這兩個女人此時共同的心聲。
衡原王與皇帝交惡雖不算公開的秘密,也早已不是新聞。這兩個人的陳年舊賬要算起來的話,估計得追溯到很遠。尚在總角之年,這對堂兄弟就開始在宮裏麵對著幹了。
按說衡原王是老皇帝的侄子,應該沒這麼大膽子跟皇子抬杠,不過關於這一點,還有點兒內情。話說衡原王的爹——也就是老皇帝的大哥,是前朝太子,後來基於一堆亂七八糟的內部原因,和平演變,太子沒能當上皇帝。老皇帝登上皇位後,對兄長簡直夠意思得離譜,將他的封國擴大了一半不說,還將他家一切用度提升到幾乎跟皇帝一樣的檔次,比如那駕六匹馬的禦車。
皇宮這檔事兒 第二部分 皇宮這檔事兒7.孽友(2)
仗著這些理由,從小在宮中被撫養長大的老衡原王的世子自然也敢跟老皇帝的兒子比起胳膊粗細來,而且,老皇帝向著他的次數,比較多一點兒。
“真是氣死朕了!不就是兒子比朕多嘛!有什麼好得意的!他女兒還比朕少呢!”皇帝對皇後毫不掩飾在衡原王那兒受的刺激。皇後沒有答理皇帝,心裏想著:能被這種“有什麼好得意”的事刺激到的人,該跟他說點兒什麼。
“剛才路姐姐才從臣妾這兒走,臨走時還讓臣妾代她向皇上問個好。”
“休顏?她看起來怎麼樣?有神色憔悴嗎?”
“皇上這是什麼話?當然是很好,可以說比以前更有風韻了呢!”
“啊……‘山貓’到底哪裏好呀!”
“皇上,您這麼說不怕臣妾吃醋嗎?”皇後戲謔地一笑。皇帝也覺得有點兒失言,於是又給皇後賠起不是來。但是一想到衡原王妃路休顏,皇帝對堂弟的內火又呼呼地冒了起來。
在皇帝與衡原王數不勝數的結怨事件中,路休顏就算一個,不過這個比起“山貓”、“眼鏡蛇”這種綽號的雞毛蒜皮的事要嚴重一點兒,畢竟搶女人搶輸了是挺丟人的,何況對於九五至尊來說。
不過那個時候皇帝還不是皇帝,連太子也不是,隻是個掛著諸侯頭銜的毛頭小子。衡原王那時也還是個世子,同樣的毛頭小子一個。兩個毛頭小子都看上了路家小姐,而且有了想與之結秦晉之好的念頭——從這點來看,兩個人的審美趣味差不多,雖然當事人一定不會承認。總之無論誰先誰後,兩個人都跟老皇帝提了,但是最終,老皇帝把小美女判給了侄子。
老爹胳膊肘向外拐的行為嚴重打擊了當時的皇帝,嚴重到事隔幾年之後,這對少男少女正式成婚時,已成太子的皇帝送去的禮物是南洋進貢的珍稀鳥類三隻——兩公一母。
其內中之義……不可謂不深……
嗚的一聲角號響起,一群群獵犬跟著一匹匹高頭大馬衝進了密林深處,春季狩獵正式開始。
這個狩獵是專門為招待進京的諸侯王們而辦的,畢竟這個年代裏能一下子打發掉一批人又節約經費的娛樂項目沒有幾個。自然而然地,這個皇家獵場也就成了皇帝與衡原王明爭暗鬥的戰場之一。
“來來來,姐妹們來下注吧!”看到男人們的背影已經消失得一個不剩,恭妃挑頭開始了女眷們的娛樂項目,“賭賭看,今年皇上和衡原王哪個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