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瀾眼睛一眯,拉著小五悄悄跟了上去。
那丫鬟東拐西拐,拐進了一處屋子,屋中隱隱有說話聲傳來,屋簷下站著一眾丫鬟,不知裏麵是何情形。顧平瀾正躊躇著怎麼接近,突然聽到一聲奇怪的貓叫,一抬頭發現小五那廝不知何時竄上了一顆大樹,那樹生得十分茂密,與周遭樹木連成一片,枝幹恰巧伸到窗子上方。隻見他身形靈巧地在樹枝間竄來竄去,又一回頭下垂下來一根腰帶,歪頭示意顧平瀾爬上來。
這廝速度倒快!顧平瀾一笑,抓著腰帶蹬著樹幹就往上爬。剛一上去,就被一隻溫暖的手掌接過,示意她別出聲往下看。
顧平瀾緊緊抓著小五的手臂,悄悄探出頭去。這枝幹位置極好,恰能看到敞開窗子裏麵的床榻上斜斜歪著個人,身上被密密麻麻地包紮著,正半躺著“哎喲哎喲”地叫喚。
看來這鄭奇被百姓們踩得不輕啊,顧平瀾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都是一群賤民!”鄭奇一邊摸著剛剛抱進來的白球,一邊咒罵著,“給我查!查清楚,到底是哪些賤民!本公子要殺了他們!”
說著似是發了狠,手中不禁一緊,狠狠攥住白球滾胖的身子。白球吃痛,一抬頭張口咬了下去。
“啊——”隨著一道白光閃過,鄭奇猛的將白球甩了出去。
“狗東西!連你也敢咬我!”鄭奇甩著被咬的手指,抄起茶杯擲了出去,“和那姓方的狗東西一樣,老子總有一天讓他跪下來求我!”
那白球被一扔恰巧砸到牆壁,瞬間磕出了血,一瘸一拐地嚐試走著,嗚嗚地叫個不停。
鄭奇更為火大,一抬手嚷道:“把這狗東西拖出去燉了,看著心煩!”
此話一出,丫鬟們慌了,紛紛圍上了勸阻。一個說著“老爺最喜歡白球”,另一個說著“少爺息怒”,屋裏吵吵鬧鬧地亂作一團。
顧平瀾見狀挑眉向身邊看去,身旁那個被人罵作“狗東西”的人一臉平靜,仿佛什麼都沒聽見一樣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
他罵你,你不生氣?顧平瀾輕推他,用眼神問道。
小五無所謂地聳聳肩——嘴長人家身上,我能管了麼?
看不出這廝心胸居然還挺寬廣!顧平瀾撇撇嘴想到。忽然耳邊一陣熱氣,少年清朗的聲音帶著笑意低低傳來——
“有那生氣的功夫,我還不如想想怎麼能拔了他舌頭更實際些。”
切!
顧平瀾嘴角一抽,哪裏是心胸寬廣,分明是個歹毒狠辣的小心眼!
倆人正打著眼神官司,忽然屋外傳來一聲怒喝,隨即一個藏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緩步走了進來。
“鬧什麼!都出去!”
中年男子一喝,屋內瞬間安靜下來。丫鬟們行了禮,低著頭魚貫而出,有一人還順便抱走了白球。
“爹……爹……您來了……”鄭奇看到他進來,態度立即軟了下去。
鄭延很鐵不成鋼地看著眼前衣冠不整隨意歪著的兒子,重重地坐下,拍了拍桌子。
“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都怪那姓方的!”鄭奇來了精神,一臉控訴地喊道:“要不他我能……”
“我問的不是這個!”
鄭延一下子打斷了他,頭上青筋跳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問道:“我說的是那批貨到底怎麼搞的!”
鄭奇愕然,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見他這樣鄭延更是來氣,上前一步,怒火簡直壓抑不住。
“你知不知道那批貨遲遲未到,派人去查才發現……”鄭延發現自己聲音越來越大,頓了一下低聲說道,“才發現人都死了,行事手法根本查不出是哪方下的手,甚至有一個是直接掉進了捕獸洞裏。耶律將軍很生氣,你這叫我怎麼向那人交待!”
鄭奇一聽就懵了,慌張地從榻上滾下來跪在鄭延腳下,抓著他的袍子哀求:“我……我也不知道啊……以前都沒出過事……爹……你救救我!那人……那人……孩兒不想死啊!”
“唉——”鄭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都兩個多月了相安無事,聽聞等過幾天最後一批人進來便開始計劃,怎麼偏在這節骨眼上出事!西夏人素來暴躁多疑,耶律將軍更是如此,還不知道怎麼和那人編排你呢!”
看著鄭奇跪在腳下抖成篩子,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嚎,到底是自己兒子,他心中不忍,將鄭奇扶起。
“雖說那人手段狠辣,但咱們鄭家好歹為他效力多年,他也不見得會下死手——”說著,狠狠瞪了一眼鄭奇,“明日醉仙樓,你也給我過去,好好向那人賠罪!”
鄭奇唯唯諾諾地點頭,見鄭延氣稍稍順了些,便猶豫著問道:“爹,孩兒一直不懂,前麵這仗打得是越來越激烈,您連一萬榆城地方守軍都派出去了。這眼看就要贏的局麵,他們在後方這麼大費周章,又是糧又是鐵的,能改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