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陣暖意包裹著她,讓她不由自主的抽出了腰間的劍。

縱身飛出三清殿,華山呼嘯的山風也無法平息君瑄沸騰的血。她仿佛忘了自己之前的全部劍招,隻能任由那陣暖意帶著她一點一點的溫習。

劍招狂亂而毫無章法,即使是君瑄年幼初習劍法之時,也未曾有過如此糟糕的時刻。可是,君瑄卻並不覺得有絲毫慌亂。她放鬆了自己,跟隨著體內恍惚升起的熱力揮灑劍招。

“大道無形……”

在一片混沌之中,一道清冷的男聲撕開了君瑄眼前的迷霧。君瑄隻覺靈台一陣清明,那陣奔湧的力量漸漸融入了她的氣海之中。

最後一刹,君瑄素手一劃,在三清殿前的青磚上留下一道深深劍痕。一雙澄澈的眸子驟然睜開,君瑄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

已是嗬氣成霜的臘月是時節,隔著那陣薄薄的嗬氣,少女雙眸如洗。她揚起的皓腕凝若霜雪,已無那一圈形如“一世純陽”字樣的紅痕,而她的眉間則多了一點朱砂。

隻是一點朱砂而已!這眉間的一痕卻讓君瑄臉上的稚嫩盡去,整個人變得仙氣凜然了起來。她靜靜的望著疾步而來的男子,眼中,竟是波瀾已平。

葉孤城周身一僵,他還沒有說話,卻忽然覺得一股寒意漫上了心頭。在純陽的五年,葉孤城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裏的寒冷,可是這一刻,他真的覺得純陽是極為寒冷之所。

冷到,他現在並不想跟他未過門的妻子說一句話,他竟隻想要再她開口之前帶她回去——回白雲城去,隻有那裏才是他們的家。

可是,能夠自欺欺人的,絕對不是葉孤城。

“瑄兒。”他望著麵前一臉沉靜,眼中無悲無喜的少女,千言萬語滾落唇舌,卻最終隻能喚一聲她的名字。

君瑄對葉孤城點了點頭,將手中的赤霄紅蓮收回腰間,而後亦喚道:“師兄。”

少女的聲音本就清冷,此刻便更是沒有了任何感情。君瑄一直喚葉孤城師兄,那兩個字代表著他們二人的羈絆,更承載了他們之間十年的光陰。而如今,君瑄依舊稱葉孤城為師兄,卻是因為他的確是她的師兄。

在場的都是用劍的高手,所以,他們都明白了。

經道祖點化之後,君瑄的劍法突飛猛進。而她也最終走上了那道似乎是注定了的道路——並非無情,而是將蒼生納入心中。與這蒼生相比,男女之情似乎淪為了末流,並不值得耿耿於懷了。

天眷者承天道眷念,亦要承他們不能承之重。因為天工造化,從不虛付。

葉孤城琥珀色的眸中似乎劃過了一抹痛苦,然而他到底是葉孤城。將眉間一點朱砂的少女印在了眼底,葉孤城收斂了眉間心上的溫柔。

他平舉起自己的烏鞘長劍,以一種審視與敬重對手的目光望向君瑄。微抿了一下有些幹裂的唇,葉孤城緩緩說道:“但請一戰。”

他對君瑄約戰。縱然此前,葉孤城一直在等待的便是這一天,可是人心非木石,葉孤城捫心自問,真的到了這一天,他真的能夠泰然處之麼?

隻是無論如何,這一戰他必將傾盡全力。這是對天眷者的尊重,他的瑄兒理應得到這種尊重的。

君瑄垂落在自己的劍上的目光移到了葉孤城的臉上。

她忽然很不確定自己對這個男人是何種的感情了。在今日之前,葉孤城和手中的劍,就足以組成君瑄的整個世界。即使君瑄早知,守衛天下是自己一出生就注定的責任,可是平心而論,天下蒼生和師兄比起來……真的沒有那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