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教授在演講與某些研討會的提前離席,係上所有人幾乎都知道原因——因為範頌銘教授是理學院院長,行程表都是開會,剩下的時間處理公文,加上不時冒出的評鑒,導致他實質上更常待在各處辦公室與會議廳,而最常跟研究生說的就是「早安」與「再見」。
蕭藺偶爾感謝起這樣的關係,至少讓人有種可以逃避的錯覺。
尤其是竟然發生了那樣尷尬的事情——前男友找人找到實驗室來,還被教授撞見。
教授沒有多問,但不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或者是說,身為院長,見微知末這種人際體察的功夫,火候早是不可考究。
很多人以為實驗室是個乾淨、清新、專業掛帥的地方,但實際上總是不如大家所想那樣美好。
實驗室的內部鬥爭其實活脫脫是整個社會的縮影,同一間實驗室裏,研究生們相互爭寵,或是為了每個月津貼的個別差異彼此對看不順眼,對他人的數據全盤不以為然,台麵上下你來我往的較勁,每間研究室都不能幸免。
個人立場更連帶的受到團體之間的微妙氣氛影響,在不同實驗室的研究生們之間,甚至更上綱到主持人與主持人之間的同行相輕,亦不少見。
要維持一間實驗室的裏子與麵子,身為主持人本身確實是一件不簡單的事。
而蕭藺因為那份不簡單而隱約的不安。
在被迫被出櫃的那一個星期,蕭藺幾乎每晚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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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早上,大學長走到位置上的時候,蕭藺已經站在座位前了。
這位被實驗室成員稱呼為大學長的博士班學長,雖然遲到被現場抓包,仍然處變不驚,很自然的跟回過頭和離開辦公室站在一旁的教授點個頭,而教授回應個微笑,接著就回到與蕭藺的對話中。
學長拉過他研究室裏的椅子坐下,不怎麽掩飾的慢慢享用起自己的土司夾蛋。
就在耳邊的對話,讓大學長不聽也難。
「……嗯,所以你現在有在修分子生物學?」
「有、有。」
教授點點頭,「現在哪個老師上的?我記得你們有幾個老師輪著上課……」
蕭藺把剛剛臨時被教授叫住,手上還來不及放下的早餐擱到桌麵,「是劉老師。」
「這樣啊……」教授注視的目光隨著涵義更深一層,「……都還適應吧?」
「是,目前沒有問題。」
蕭藺以為對話已經要結束,下一句大概是「老師要先去開會」或是「那我有課」,沒想到教授的腳步沒有移動。
「嗯……」教授清淡的眉配上鏡片底下微微的幽亮,說不出的深邃,「……那滿好的。是下午的課?」
滿、滿好的?隸屬於研究所必修課程……好在哪裏?蕭藺開始摸不著頭腦。
「是,今天下午。」教授是擔心他?他的成績?
「……在係辦旁邊那間會議室?」
蕭藺認真的回答眼前的問題,「嗯,沒錯,現在研究所的課都在那邊上。」
「所以……」蕭藺等著教授的下一句話,總是帶著未知的恐懼,「……離係辦很近啊。」
是、是離係辦很近啊?但是……但是這到底是……要把話說完啊?蕭藺無法想出什麽具體的話來回答。
「有空的話,可以去係辦走走……」教授接著這樣說。
走、走走?沒事為什麽要去走走?蕭藺望向教授,範頌銘倒是把目光轉到手上的文件上去了,「有時候會有些通知什麽的。」
教授詢問的眼神再次過來,蕭藺被點頭魔咒加身,於是拿著外套的背影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