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好似不是在叩門。儺玉敏[gǎn]地打了個寒顫,手摁在澤性胸`前,搖了搖頭。澤性停下來,平穩了喘熄,放開勒住儺玉雙臂的手,用氣聲問:“你要不要開?”他的鎮定,讓儺玉覺得可怕。開門,如今的模樣怎麼開?身下的棉被早讓汗水浸透了,這樣子,怎麼開……
儺玉別過頭去,變的嫩紅色的唇一張一翕,吐了個“不知道”。澤性將掌心揾在儺玉額上,收了一抹汗。手輕輕向上推,推開那排濕作一綹綹的額發。“別讓你男人給你做決定。”澤性是貼在耳邊說的,胸口一陣陣熱氣壓到儺玉身上,讓他頭頂麻酥酥的,傳遍全身。他閉上眼,聽見鏟子聲裏掩蓋著叩門聲,斷斷續續,似要盡,又不舍得盡。
比起鏟子的嘈雜,那聲音太弱了,弱到他是聽不到的。他相信自己沒有聽到,於是摟下了澤性,伸腿纏在他腰上。那一夜,隔壁家估計不決定停了,徹夜拆著屋裏那堵牆。記得二人累到睡下時,還在吵。
第二天晌午儺玉才睜開眼,澤性理應在路上了,沒有豆漿和千層糕。他去樓下梳洗,屋子靜的像隻有他一個人,想母親或許出門了。但她會放心自己,不帶去果脯店?對了,澤性已經走了。
紅木桌上,那根被碾扁的短麵仍留著,沒有清理,時間好似停滯在昨日,那時澤性還沒走,還會來。他上樓回房間收拾,偶然推開母親的門,出來了一團煙氣。沒去店裏?他退兩步想出房間,卻砰的一聲,撞在門邊上,骨頭都要酥了。
儺玉揉著肩,愣了一下,母親向來睡的很淺的。他將房門大開,通了氣,才清楚看見她躺在床上。側著身,頭枕在瘦瘦的臂膀上,另一手也拂著這肘,是少女的睡姿。屋子裏有隻盆景,他手一撩,把它揮在地上,土和碎瓷散了整個房間,但母親仍是沒有醒。
胃裏翻了翻,一口酸水嘔出來,滲在牙縫裏,好難受。儺玉趿著步子上前,跪坐在床頭那片地上,喉頭像卡了一塊石頭,極疼。“娘……”窗口攏起的這一片陽光頂刺眼,他喚著母親,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他把兩條腿都伸進床底,牽著母親的手。腿下壓到什麼,摸來一看,是顆念珠。這是母親隨身的念珠,可是什麼時候散的,竟沒注意到?於是,他再也沒法知道了。
(六)
不覺已在省城過了兩個秋。省城有一條街是種滿法國梧桐的,這很多城市都種,可在小鎮上看不到。但一葉落知天下秋,儺玉仍是惦記著那個地方。
院子裏堆了一小撮一小撮的葉山,火星躥了躥,一片葉子便蜷起了身子,化作焦黑的炭,像中了毒,還染的四下葉子也蜷了起來。儺玉將書卷在手裏,每燒一撮時,就拿來讀讀。偌大的院子,隻有他坐在躺椅上。
前些天,餘母火葬了,可沒這麼安靜。啪啦啪啦的火聲,很像溪月在扇他耳光。餘母火葬,因她怕子孫不孝,不能常年去掃墓。溪月也是火葬的,卻出於儺玉的決定,因為他不覺自己會有子孫。
記得當初母親剛走,問及死因,大夫隻說一句,人切不可大喜大悲,儺玉便全明白了。白日裏的瘋笑,夜裏斷斷續續、似要盡、又不舍得盡的叩門聲。或喜或悲盡是自己給的。
弟弟澤情嗅到焦葉子的味道,嗬嗬地跑出來。他一身裹得嚴實,活一顆小粽子。見儺玉在讀書,便故意把手遮在書上不讓他看。可儺玉哪裏是在讀書,全然不覺。澤情沒被理睬,覺得孤單,想起母親,一麵哥哥哥哥的喊,一麵嗚嗚哭起來。淚都打在書上。
儺玉回過神來,抱他在腿上,掏手帕給他擦臉。澤情抽泣著,站在他腿上,又想跳起來。儺玉搖了搖頭,牽住那兩隻小手,輕聲道:“不要跳,哥哥會疼的。”澤情便坐了下來,乖巧地依偎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