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揚意識模糊間，痛意消減了些許，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似乎從長遠的過往回到現實中來，緩慢地睜開了眼，不想恰好對上石鎧溪焦灼的雙眼。楊揚在心裏默默地歎了一聲，真是冤家，不知道上輩子自己是做了什麼錯事，注定這輩子都是要欠了他的，感情這種東西，虧欠得越多了，早晚是要還的。隻是不知道是應當怎麼還，或許，她連償還的機會都沒有了吧。
“楊揚，你感覺怎麼樣了，好些了嗎？要不要喝點水？”石鎧溪難得放下怒氣好好地和她說話，話語間的擔憂顯而易見。他實在是在乎她的，在乎得太多便失了分寸，一時間就不能自拔。
楊揚應了一聲，她實在是太累了，一下子給石鎧溪綁架似的帶到這裏，又刺激這許多，精神上疲憊不堪，連說話都提不起精神勁了。石鎧溪端過來一杯熱水，湊到她嘴邊，看著她小口小口地喝下，臉色依舊蒼白，喉嚨間一時哽咽，不知該說什麼好。隻能看著楊揚喝完了水，眼睛微微一閉，似乎從無限辛苦中緩和了一些，他端著杯子，一時間顯得有些遲鈍。
是他太多激動，才會刺激到楊揚一時心絞痛的嗎？看她氣色不好，想必吃了不少的苦。一想到楊揚以前不像是那麼脆弱的身體，不由得又多了幾份疑慮，話到嘴邊，還是收了回去。想問楊揚的事情太多，可惜她什麼都不肯說，一旦兩個人吵起架來，什麼過分的話語都收不回來。等到平靜了下來，方覺得後悔不已。
懷著混亂的思緒，輕輕地替楊揚蓋上了毛毯，石鎧溪輕聲囑咐：“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別的明天再說。”
楊揚沒有做聲，她似乎太累太需要休息，閉上眼睛安靜又乖巧，小小的臉被長發遮住了大半，蒼白無血色，可憐得讓人心疼。石鎧溪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的臉，遲疑了片刻，繼而落在她烏黑的長發上。摸著那熟悉的絲滑，懷想她小的時候也是這般安靜乖巧地睡著，他也是如今夜這樣，趁著姑媽不注意，偷偷地爬上了樓，走到她的床前，靜靜地看著她的睡顏迷離，美好得如同瓷娃娃。
石鎧溪的手不禁有些顫抖，他頓了頓，終究未能勸服自己把淩亂的內心收複起來，悵然站起身來，情緒不穩地走出房門。靠在落地玻璃窗邊上，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屋內與屋外的兩個人，雖然隻是方寸的距離，但已經猶如千萬裏之遠了。
待石鎧溪走出了房間，黑暗中楊揚悄然睜開了眼睛，她看著天花板上旋轉的貝殼吊燈，斑駁的月光在室內光華流轉，仿佛時間的年輪在周而複始地走動。身上是自己喜歡的天藍色的毛毯，身下是帶著清新木質香氣的小木床，視線轉移至房邊，落地大玻璃窗上白色的窗簾在海風吹拂下飄動著，一切都如自己幼時最美好的夢境一般。楊揚不說話，她之所以裝睡著，是不想麵對石鎧溪那沉痛的臉，自己欠他的何其多，她需要時間來冷靜一下，想必石鎧溪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