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嘻嘻地介紹:「這是我用我們手工課本裡的材料做的,你看和這盞是不是一模一樣。你不去燈會,是不是因為沒有花燈啊?我送你一盞,就可以一起去了嘛。」

她把那盞手工醜兔子燈遞給他,看他沒接,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大咧咧地把那盞漂亮的兔子燈遞給他:「喏。這個好看的給你,我阿媽給我買的,很貴的。」

那句話在他聽來,簡直像炫耀。那時候他還不太會控製自己的脾氣,原本想客氣地婉拒,但聽到那句話後卻變成繃著臉,冷冷地對她說:「不要。」

她不解,便又把那盞手工兔子燈遞給他:「咦。難道你喜歡這盞?不錯不錯,眼光不錯!走嘛走嘛,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回來還可以來我家吃小元宵,我媽媽包的可好吃了。」

她把燈籠塞給他,他一陣氣血上湧加惱羞成怒,順手推了她一下:「顧意,我不過節。你們家有過節的傳統,不代表別人家有,你喜歡熱鬧,可是我不喜歡。你自己感到高興的事情,自己偷著樂就好了,為什麼要勉強別人?」

他清瘦,但畢竟是個少年,用力一推,她踉蹌一小步,那盞兔子燈就落在了地上,燈籠裡的蠟燭一歪,刺啦啦地把兔子燈燒了起來,紙做的燈籠,燒得飛快,他抬腳踩了兩下滅火,也已經燒了一大半,隻剩下頂部的一截兔耳朵,黑乎乎地立在竹篾上。

他心裡一咯登,抬頭就看到了女孩子通紅的眼睛。

那還是第一次有女孩子在他麵前哭,豆大的淚珠從眼眶裡一下滾了出來,像斷了線的珍珠,完全不知道從何哄起,隻得喃喃開口:「顧意……我不是故意的。」

她撅著嘴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跑,紅裙子很快就消失在牆角。

他看著地上的殘渣,愣了一會兒,默默地蹲了下來。

他找到她時,她正坐在樓下花圃的石凳子上抱著兔子燈發呆。他走到她跟前,她就故意扭過腦袋不看他,他又走了過去,她便又扭了個方向。後來實在躲不過,她就用雙手遮住臉,口中唸唸有詞:「看不見看不見。」

他這才注意到她的食指上包著創口貼,傍晚來他家的時候還沒有,語露生澀地說:「顧意,對不起。」

她學他的樣子斜眼看他:「你又沒有錯,幹嗎要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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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是特地為我做的,結果卻被我毀了,所以對不起,我剛剛一時有些生氣,推了你一下,但真的不是有意的,對不起。」

他很誠摯地道歉,一雙清亮好看的眸子裡都是澀意,倒讓她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於是垂著頭,沮喪地說:「諶兒,對不起。」

「嗯?」他有些不解,她又道哪門子歉了。

她囁嚅地說:「我不該勉強你去的,我隻是看你一直一個人,怪無聊的,才想找你玩的,沒想到你那麼生氣。你到底生什麼氣呢?嗚嗚,大概你們書讀得好的都不喜歡過節吧你是不是怕耽誤功課啊……」

最後一句完全屬於神推測了。

他抽了抽唇角,說:「這個跟讀書沒關係。我隻是不喜歡過節。」

她張大了嘴巴:「啊?還真有人不喜歡過節的啊?」

他眸色一暗,算是默認了。

她畢竟不是真的呆子,聯想了一下父母平日的交談,訥訥地問:「是不是因為你爸爸媽媽……」看他有些發白的臉色,她立馬改了口,舉手絮絮叨叨地保證:「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在你麵前提我爸爸媽媽了。我媽媽說……」說到最後,她都恨不得抽自己一下了。

他苦笑了下,對著滿臉懊悔神色的女孩子說:「沒關係,你隨便說吧。我剛剛生氣,是我的不對……」

他沒想到,這句話說完,她又哭了……哭得比剛才還要淒慘……他慌了手腳,忙問道:「怎麼了」不知道怎麼辦,隻好伸手幫她擦眼淚。

她抓著他的袖子嚶嚶地哭了一會兒,才抬頭道:「諶兒,你不要難過,以後沒人陪你過節,我陪你過節啊。一起過節的就是一家人。」

他永遠記得那天,那個哭得像隻花貓的女孩子仰頭看他的眼神,清亮而堅定,比全世界的花燈都要好看。

「好。」

那天,他用那個被燒焦的兔子燈骨架,又補做了盞兔子燈,其實就是拿紙張糊上,她笑哈哈地說他比她做的還醜,但還是非要霸佔把那盞兔子燈。他鬆了口氣,同她說:「不如你兩盞都提著吧。」

她搖頭,說:「那盞是送給你噠。」

他皺眉:「不是說要去燈會嗎?」

她楞楞地說:「你不是不去嗎?」

他輕咳了一聲,說:「走吧。但是我不提燈。」那時候臉皮薄得緊,實在做不到提著兩盞女孩子才喜歡的燈籠滿街溜躂。

她想了想,終於眉開眼笑,覺得諶兒實在是太好了,願意陪她逛燈會,還不要她寶貝的兔子燈。

其實元宵燈會什麼的,對他來說也就是那樣,濱江公園兩岸都是燈火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