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之策這番激昂的話語,頓時讓我打消了回去的念頭。
我知道他是想到了自己的事情。想要上前去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隻得重新回到床邊坐下,想等一下試著找機會開導他。
看著田之策因為激動,黑黑的臉憋成了紫色,整個身體也不受控製的在微微的顫抖著。我順手拿起田之策給我倒的那杯我根本沒喝過的水遞了過去。田之策也知道自己失態了,默默的接過了水杯喝了一口。隨即就雙手捧著水杯發起呆來。
“田哥,能給我說說你的事兒嗎?我突然很想聽,嘿嘿!”
我故意裝作輕鬆的語氣說道。這句話脫口而出,直到我說出來,才意識到自己無異於在田之策的心頭火上,澆了盆熱油!
我已經做好了迎接狂風暴雨的準備了。我以為田之策會很激動。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田之策竟然絲毫沒有過激的反應,反而勉強的笑了笑——隻是扯了扯嘴角而已。
“我的家隻是在隸屬滄州的一個小村子裏。給別人介紹自己的時候,隻說自己是滄州人,是因為我知道,人家壓根兒不會知道我們那個又小又破落的村子!不過我們那個村子也曾經風光過,隻可惜現在誰都不知道‘武都’最尚武的村子是哪一個了……”
田之策將水杯放到嘴邊,卻並不喝水,隻是他看起來好像很冷似的,讓嘴唇緊挨著杯子喃喃的說道:“我的爸爸也隻是全村所有窮人中的一個。我家的房子,還是三十年前的老房子。……我從來沒有抱怨過我的家庭環境不好,也沒有覺得家裏的經濟條件不好,會讓我低人一等。我很愛交朋友的,我的朋友很多。隻要朋友有事兒,我總是第一個挺身而出。所以,我的朋友極少有那種酒肉朋友。……我和雷子做過同學,開始我倆還鬧過別扭。嗬嗬,說出來你可能不信!自從有一次那小子扭扭捏捏的和我說,他暗戀班裏一個成績很好,又很漂亮的女孩子後,我倆突然變得很鐵。一起吃飯,就連睡覺的床都並在了一起……我倆的關係一直這麼好。就連畢業好多年了,就算平時我們都是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就算我們的生活環境、生活質量完全不同,我倆的關係都沒變質。直到有一次,這小子很興奮的從我工作的小作坊裏把我叫出來,開著他那輛現代越野載著我去縣城裏最大的飯店吃飯。他告訴我,他盤下了正臨著縣城廣場的一間門臉兒。每年的房租錢,能頂我在那個小作坊裏,不吃不喝幾十年的工資——當然這些他沒跟我說。我們在一起,他從來不和我談錢方麵的事。可是,隻要是他請客,那麼去的地方一定是最好的。可是一輪到我請,我們吃飯的地方永遠是大排檔,打發時間的地方,永遠是縣城那個環境不錯,收費卻不貴的魚塘……”
田之策說的很亂,我勉強聽出了一些東西。隻不過其中夾雜著太多他個人的感情,一直說不到重點。
“那天,雷子很是高興。他喝了很多酒。我還提醒他,開著車呢,少喝點……”
田之策的聲音開始有些哽咽,臉上浮現出的表情,象是微笑,卻又象是在哭。
“嗬嗬……這小子,他就是不聽,他就是不聽……”
田之策帶著濃重鼻音的話語,帶著濃重的悲傷,讓我的心裏一陣抽搐。他騰出一隻手來,抹了一把臉。眼淚無聲無息的落下來,臉上卻帶著一絲緬懷的微笑。
“那小子別的都好,就是好麵子。你越是勸他少喝,他就越是在你麵前逞能,越要多喝!好像勸他少喝點酒是笑話他酒量淺似的。還有啊,如果不是他那麼自戀,整天說人家那個女孩也對他有意思,光傻乎乎的等人家給他表白,如果當時他能主動的話,沒準那個女孩已經是他女朋友了……”
他此時仍然在笑,隻是眼淚不受控製的從臉上滑落下來。我不知道此刻麵對的這個男人究竟算是脆弱還是堅強,可是此時,我卻覺得在這個男人身邊,竟然感覺到一種異樣的安全感。他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是……老虎和醫生。
我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安慰他,況且這個不愉快的話題又是我起的頭。可我現在又不想結束這個話題,一是他接下來明顯是要說到事情的重點了。二,則是我感覺他將心裏的事來找個人傾訴,會讓他舒服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