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學琴。秦昭昭雖然任性地又哭又鬧,還是沒能得償所願。最後還因為鬧得過了火,惹得爸爸怒了,一把拎過去狠狠在屁股上拍了幾下:“老子還沒死呢,你嚎什麼喪?”
秦爸爸一雙手硬得像塊鐵,幾巴掌狠狠拍下來,秦昭昭痛得尖聲大叫。秦媽媽馬上過來心疼地攔:“你幹什麼?孩子有學琴的心願我們滿足不了她也罷了,你還這樣下狠手打她。”
秦爸爸氣咻咻:“是,我滿足不了她的心願,誰讓我不是廠長。她可以去找喬廠長當她的爸爸,那樣她就能學電子琴了。”
年紀小不懂事的秦昭昭,把父親的負氣之辭當成真話聽,真以為爸爸可以隨自己的心願尋找挑選。她小小的心眼裏懷著對父親那幾巴掌的怨恨,獨自一人眼淚汪汪地跑到喬廠長家去了。
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有去過喬廠長家。但圍著紅磚圍牆繞上一大圈進了“中南海”後,循著悠揚動聽的電子琴聲準確無誤地找到了她要找的房門,咚咚咚敲開了它。
開門的人就是年富力強的喬偉雄副廠長。這一年他剛升上副廠長的寶座,正是春風得意之際。他一臉驚訝地看著門口的小客人,雖然他家一向不乏登門造訪之客,但這麼小不丁點的客人卻是頭一個。小小的女娃娃仰著蘋果般的臉蛋,長睫毛綴滿淚珠看著他,怯怯地問:“伯伯,你是喬廠長嗎?”
喬廠長更驚訝了:“我是,小朋友,你找我有什麼事呀?”
“喬廠長,你做我的爸爸好不好?”
秦昭昭一句話,把喬廠長的夫人招來了。她不是喬廠長的原配,是在他結發妻子病故後再嫁進來的繼室。比他小了足足十歲。當時喬偉雄前妻的女兒喬葉已經十五了,婚後她又給他添了一個大胖兒子。喬葉跟年輕的繼母格格不入,技校畢業進廠不久就找了對象出嫁自立門戶去了,這個家隻有他們一家三口。此刻聽到門口有個小女孩在說什麼“做爸爸”,廠長夫人驚愕萬分地走出來看究竟。看著眼淚汪汪的小女孩,她語氣柔和地問:“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麼跑我們家來了?幹嗎要喬廠長做你爸爸?你自己沒有爸爸嗎?”
“我爸爸不讓我學電子琴,他說如果我想學電子琴,就去找喬廠長當爸爸。喬廠長,你做我的爸爸好不好?我也很想學電子琴。”
喬廠長夫婦怔了,對視一眼都不說話。秦昭昭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小臉蛋上滿是可憐兮兮的表情。
這時,裏屋的電子琴聲停了。一個和秦昭昭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走出來,好奇地看向她。秦昭昭則以十倍的好奇回望著他。因為這個小男孩和她以前見過的小男孩完全不同,他特別特別的幹淨,從頭到腳都幹淨得一塵不染。小小的白襯衫白雲一樣白,藍色背帶褲藍天一樣藍,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
在長機地區這個城鄉結合部長大的男孩子們,大都像小猢猻似的到處躥,玩起來極瘋極野,一個個看起來總是髒兮兮的,滿頭滿臉都是泥。身上的衣服髒了洗洗了髒,到最後根本洗不出顏色。像眼前這個幹幹淨淨的小男孩,秦昭昭還是頭一次看見,不由睜大淚眼看呆了。
廠長夫人馬上轉身迎上去:“喬穆,你出來幹什麼?快進去接著練琴。”
那個叫喬穆的小男孩十分聽話地轉身回房了。他隻在秦昭昭麵前露了一下麵就又隱入房內。多年以後,秦昭昭在語文課本上學到“驚鴻一瞥”這個詞時,情不自禁地就聯想起當年初見喬穆的那一眼。
那天秦昭昭是被喬廠長夫人送回家去的。她在廠長家鬧的笑話被父母知道後,媽媽歎氣,爸爸臉憋得通紅。她很害怕,以為爸爸這次一定會打她打得更重。結果爸爸卻沒有打她,翻箱倒櫃找出一支他當兵時買的口琴吹給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