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是從淩明敏口中傳出來的,她是全班唯一和喬穆保持聯係的人。
據淩明敏說,喬穆的戶口其實早在初中畢業後就根據上海知青子女回滬入戶政策遷回了上海的外婆家。他原本一開始就可以去上海讀高中,但是他媽媽一方麵舍不得兒子;另一方麵也考慮到小孩離開父母寄人籬下對身心成長方麵的不良影響。外公外婆雖然疼愛外孫,但同住的舅舅舅媽有自己的女兒要照顧,又怎麼會願意額外多出一個責任呢?小城各方麵條件雖然比不上大上海,但在這喬家是一戶受人尊重的人家,兒子也在同齡人中顯得格外優秀。回到上海,重新適應新環境新生活是一個艱難的過程,一個父母不在身邊的孩子很難獨自應付下來。所以喬穆的戶口雖然回了上海,但穆蘭深思熟慮後還是決定讓他繼續留在小城求學,到時候再回上海參加高考好了。
她的同桌葉青聽得不解:“那喬穆為什麼又留在上海讀書了呢?”
“因為喬穆寒假時在上海喜歡上了雙排鍵電子琴,他留在上海主要是為了學琴。他媽媽為他特意辦了內退手續,也留在上海陪他了。”
她們的談話,秦昭昭一直耳朵豎得高高地在一旁凝神細聽。雙排鍵電子琴,她頭一回聽到這種樂器名字,不明白那是什麼東西。感覺上電子琴應該比鋼琴要普通,怎麼喬穆學過鋼琴後又倒回去學什麼雙排鍵電子琴呢?
上課鈴響了,鄰桌的談話告一段落。秦昭昭卻為此一整天都魂不守舍,滿腦子都在想著喬穆。他留在上海是為了學習雙排鍵電子琴,那是一種什麼琴?為什麼要留在上海學?小城難道不可以學嗎?
放學後,秦昭昭找去市裏幾家專賣樂器的商店,一家家挨個詢問雙排鍵電子琴。她想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琴,讓喬穆為了它留在上海。可是問遍所有店鋪都沒有這種琴賣。有位店主告訴她,雙排鍵電子琴又名電子管風琴,是一種體積龐大的鍵盤樂器,結構非常複雜,一架琴可以演奏出一個管弦樂隊的效果。它的價格昂貴,隻有大城市的樂器行才會有現貨提供。小城太小,這麼昂貴的樂器沒有哪家樂器行會進貨,可能三五七年都賣不出去,白白積壓一筆巨額資金。
秦昭昭失望而歸。難怪喬穆會留在上海學琴,這麼昂貴的一種電子琴,小城都根本沒得賣,更不用說會有名師指導了。上海,隻有上海才能滿足他的夢想與心願。小城如何留得住他?
喬穆走了,每天早晨走進教室時,秦昭昭的目光卻依然習慣性地留意他的座位。座位是空的,她的心也相應地空空落落。腦子裏卻是滿的,滿滿當當全是他的影子。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著他,念著他——他在上海還好嗎?那裏的方言他聽得懂嗎?那裏的飯菜他吃得慣嗎?那裏的氣候他適應嗎……
喬穆去了上海,上海因此成為秦昭昭高度關注的一個地方。
報紙上凡是與上海有關的報道她都會多看兩遍;買東西時看到上海製造的標簽總有無端端的親切感,倘若是負荷得了的價格一定毫不猶豫買下;每天新聞聯播後的天氣預報,她都會注意上海的晴雨氣象……
最最令她關注的,卻是淩明敏——因為唯獨她有喬穆切切實實的消息。他時常會從上海寄信給她,她看過後經常會和葉青談上幾句他的近況。每逢此時,秦昭昭的耳朵都靈敏得如同雷達般捕捉著旁邊那桌輕言細語的交談。
從她們的交談中,秦昭昭得知喬穆的外公已經病故了。他外婆遭此打擊身體明顯不如從前,他舅舅舅媽既要照料小的又要照顧老的,所以喬穆留在上海後沒有住進外婆家,穆蘭另外租了一套兩居室和兒子一起住。除了做一位盡職盡責的陪讀媽媽照顧兒子的生活與學習外,也時常回娘家探望母親。他爸爸有時間就會去上海看望他們母子倆。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