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一樓大廳裏是二三十張桌子井字型排開,顧客們服務員領班主管經理彼此相見相聞。二樓卻是一條走廊兩旁各自排開五個包廂,顧客坐在包廂裏吃飯,服務員需要服務時才敲門進去,一般都是掩了門候在門外,不打擾他們的用餐。經理主管也大多數時間都在樓下巡視,偶爾才會上二樓來看看。也就是說,二樓走廊上一般隻有幾個服務員站著,這就十分有機可趁。
有時傳菜間的人送一道好菜上樓,包廂服務員會先放在門外的服務台上。理由是客人說了,菜不要上那麼快。等那頭傳菜間的人下樓了,這頭趕緊拿筷子夾上一筷子塞進嘴裏——這就是偷菜吃。
秦昭昭在來到這家酒樓工作前,除去偶爾跟父母一起去吃親戚朋友家的酒席外,從不曾下過館子。而那些親戚朋友家的酒席也基本上都在自家擺酒請客。偶爾也有人會在長機地區的小餐館擺上幾桌,做的菜也都大同小異。扣一碗扣肉燜一隻土雞燒一條活魚等等。辣椒是必不可少的佐料,紅辣椒青辣幾乎鋪滿每道菜。放眼望去每碗都是辣椒,小城地方菜就是這樣不怕辣的重口味。
來到酒樓工作,秦昭昭頭一回見識以清淡見長的粵菜。白灼蝦清蒸蟹龍蝦刺身這些海鮮,她以前見都沒見過更別說吃過了。每次為顧客上菜時她都在想這些東西也不知是啥味道,賣得那麼貴還有那麼多人吃。據說很鮮很鮮,到底怎麼個鮮法呢?
上二樓看包廂後,她終於有機會知道這些海鮮是怎麼個鮮法了。二樓的服務員都偷菜吃,她剛去時對此感到驚訝,不敢效仿,唯恐被經理主管知道了要對她失望。可是漸漸發現,他們其實並非不知道有這樣的事,隻是裝聾扮啞罷了。
有一次四號包廂的客人點了一隻龍蝦刺生,頭尾煮粥。煮好的粥端上來後,服務員田霞先給自己盛了一小碗放在服務台的抽屜裏,再把那盆粥端進了包廂。她剛進去,主管就正好上來了,無意中抽開抽屜看到了那碗粥。三號包廂門口站著的秦昭昭當時緊張死了,心想田霞這回肯定要挨罵。誰知主管卻隻是笑了笑,啥也沒說就轉身下樓了。
田霞從包廂出來後,秦昭昭告訴她剛才發生的事情。她也笑了笑:“這有什麼呀!隻有你這個學生妹妹大驚小怪。哪個服務員沒偷吃過菜?我告訴你,主管以前也是看包廂的,她那時也和我們一樣偷菜吃,最喜歡吃的就是這種龍蝦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秦昭昭也就這樣跟著學會了偷菜吃。尤其是偷吃那些她從沒吃過的菜。她終於知道了海鮮的鮮味究竟是什麼滋味,果真清鮮之極;廣式燒臘也很合她的口味,尤其是叉燒,想不到豬肉可以做得這麼好吃;即使如尋常的青菜冬瓜等時蔬,也可以變成香菇菜心、冬瓜盅那樣的清素美味。好吃啊!真是好吃啊!從此以後,山珍海味這個詞對她而言不再隻是抽象的概念。
在二樓負責看包廂,秦昭昭吃到了她前十六年的人生中從未吃過的美味佳肴。雖然大都隻是淺嚐輒止,但營養比起她家的粗茶淡飯要好多了。她眼看著長胖了,不是那種肥碩的胖,隻是臉上身上的線條變得圓潤起來——一種嬰兒肥般的渾圓,飽滿而年輕的身體像剛剛抽穗的新鮮玉米。而且人胖一點後,皮膚顯得更白一些,煥發著一種青春少女獨有的天然柔潤光澤,更襯出了楚楚的眉眼。
在長機,那些從小看著秦昭昭長大的鄰家嬸嬸婆婆們,都開始對秦媽媽說:“你家昭昭小時候是個不起眼的黑皮丫頭,現在倒出落得越來越好看了。”
十六歲的花季裏,秦昭昭終於像一朵春風中的花蕾般悄然綻放。仿佛一朵小小的野百合,在三春花事中或許不是占盡風光的那一朵。卻依然是一朵美的、好的、明媚鮮妍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