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包硬[tǐng]的人家多了,不然也買不起大戶,
新建樓房的地址就選在“中南海”旁邊的位置。到時候新房一建起來,“中南海”必定會被比得黯然失色。當年它曾那麼輝煌地矗立在一片低矮平房中,有如鶴立雞群。轉眼間也成了快二十年的老房子,在歲月裏勢不可擋地陳舊。而當年住在“中南海”的廠領導幹部們也幾乎都搬走了,要麼搬進了新的集資樓,要麼搬去了城裏住。
長機那些有一定經濟基礎的人家幾乎都在城裏買新房搬走了,不會繼續留在這個近郊的城鄉結合部。小城一直在不停地開發新樓盤,名字一個塞一個的好聽。什麼XX花園XX山莊XX名城XX錦苑,價格當然都不便宜。彼時長機廠的集資建房一套大戶約四萬塊。在市裏同樣麵積的房子則最少要八九萬,路段好的話還不止,買套新房連裝修家俱家電一起下來沒有十幾萬是搞不定的。這筆錢對於長機絕大部分靠賣勞力換飯吃的普通工人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
富起來的人家中就沒有打工的。有道是“工字不出頭”,靠一般打工的薪水想短短幾年內在市區買套新房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他們有的是做生意致富;有的是炒股票發財;都算正當行當。有的則是靠撈偏門發起來的,個中最著名的例子當數一個名叫付文莉的女孩。
秦昭昭記得付文莉是小丹姐姐的同學,小時候她常來周小丹家一起玩扮黃蓉的遊戲。她很會打扮,無論是打扮自己還是打扮別人,所以扮黃蓉時梳頭妝扮塗脂抹粉的活總由她負責。
付文莉的父親早逝,母親以前在翻砂車間工作。她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上麵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寡婦獨自撫養三個孩子不容易,她們家的家境可以用一貧如洗來形容。但這一切在付文莉外出打工後開始改善,並且是非常明顯的改善。她和周小丹是同一年外出打工的,不到兩年功夫就回家在市文化廣場附近買了套新房,讓她辛苦了半輩子的母親搬進城享福。長機一時人人嘩然。
至於付文莉哪來那麼多錢,自有好事者不怕招人厭地去問,她輕描淡寫:“我老公給的。”
付媽媽在一旁補充:“文莉在外麵找了一個對象,年底就準備結婚。”
當年年底付家果然大派喜帖,在市中心喜相逢大酒店設宴款待賓客。長機很多人還是頭一回去這樣的大酒店吃酒席,回來後幾乎都眾口一詞地說酒店的筵席就是跟鄉間酒席不一樣,那叫一個氣派呀!穿著婚紗的付文莉像電視裏的女明星一樣漂亮,可是那個新郎就太遜色了。那是一個黑瘦短小操一口蹩腳南方普通話的中年男人,頭發禿了大半,看上去不像她老公倒像她老爸。有人惋惜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另外有人駁他:“牛糞,就算是牛糞人家也是有錢的牛糞。”
後來聽說這場婚禮雖然大擺宴席,但新郎新娘並不曾正式注冊登記,因為那個“有錢的牛糞”實際上有老婆孩子,付文莉其實是在給他做二奶。她挺有手段的,先讓他在花都替她買了一套公寓,又說服他在家鄉再為她買了一套房,還零零碎碎從他手裏拿了二十幾萬。長機很多人說起她時都意味深長:“付文莉這個妹子有能耐呀!”
能耐這個詞,在長機人的口語中同時具有褒貶兩種意義。有時候誇人有能耐是肯定與欽佩,有時卻隻是挖苦與不屑,對付文莉這個“能耐”的定義,人們的口氣中似是肯定又似是挖苦,似是欽佩又似是不屑……
不管是怎麼致富的,一部分人到底是先富起來了。同時不可否認,長機地區居民的整體生活水平亦在相應提高。像秦昭昭家也裝修了房子安裝了電話,這在八十年代是不敢想像的事。那時候普通百姓根本沒有裝修房子的概念,電話更是領導家裏才能有的東西,如今也飛進了尋常百姓家,隻要你有錢交初裝費就行。而以前即使是有錢都裝不上,不夠資格。現在有錢就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