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腦袋嗡嗡作響,仿佛一時之間不知身在何處,他雖然表情未變,但那纖長的手指已有點顫唞,全身如墜冰窯。

楚傲寒知道自己已達到目的,聰明如墨以塵,又豈需他言明?當年葉宗希隻下令招降聖珈族,卻沒打算趕盡殺絕,但探望完葉輕霄之後,卻又改了主意,這才有了聖珈族的赤族之禍。

聖珈族在旭日國四降四叛,即使東越招降成功,也必留後患。葉輕霄明明想對聖珈族趕盡殺絕,但表麵上卻置身事外,直至薛淩雲領兵出征,他才不著痕跡地扭轉了葉宗希的想法,談笑間讓聖珈族灰飛煙滅。

墨以塵沉默良久,雖然他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但雙眸仍淒清傷慟,似在經曆劇烈的掙紮。不知過了多久,他暗吸一口氣,讓自己顫唞的雙手慢慢放鬆,雙眸也漸漸回複了淡泊幽深,他才抬頭望向楚傲寒,問道:“楚陛下可有證據?”

楚傲寒聳聳肩,說道:“葉輕霄又沒做什麼,隻是耍耍嘴皮子便滅了聖珈族,朕能拿出什麼證據來?”

“所以,我不信。”墨以塵的聲音清冷而堅決,不禁讓楚傲寒一怔。

“依你的聰穎,即使沒有證據,也該猜到真相……”尚未說完,楚傲寒仿佛想到了什麼,驚愕地望向墨以塵。

墨以塵直視楚傲寒,重複道:“我不信。”

楚傲寒想不到墨以塵竟會作出這樣的選擇,冷笑道:“想不到你也會自欺欺人,你以為一句不信便可以抹殺事情的真相?你不思複仇,竟然還想輔助滅族仇人治理天下。原來聖珈族在你心中也不過如此,他日在九泉之下,你有何顏麵見你的族人?”

墨以塵的眼瞼半張半闔,輕聲歎息:“即使你說的都是事實,但能把一切歸咎於陛下嗎?我族四降四叛,早就讓相鄰兩國如芒在背,即使東越不滅它,你總有一天也會動手,我沒說錯吧?”

楚傲寒唇畔的冷笑尚未消失,他說道:“但朕終究沒有動手。”

墨以塵以指尖捏入掌心之中,尖銳的痛楚能讓他維持清醒,他悲涼一笑,說道:“當初提出招降的人是康王殿下,下絕殺令的人是先帝,決定接受招降的人是我,而執行絕殺令的人是薛淩雲,即使陛下真的說了什麼,也隻不過是其中一個促成我族滅亡的因素罷了。即使真要恨,也該恨我自己,是我決定相信薛淩雲,才使我族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遭到屠殺……”

說到這裏,墨以塵閉上雙眸,那單薄的身子在風中顯得淒清孤獨。當日他曾跟薛淩雲說過,是他下了錯誤的判斷才導致滅族之禍,他怨無可怨。如今聽了楚傲寒的真相,他的想法仍未變。這兩年來,他以東越國師的角度看到了天下大勢。明白聖珈族的滅亡乃天命,即使今日不亡,也不過敬延殘喘罷了,總有一天仍逃不過灰飛煙滅的命運。

天命已定,誰能相抗?

楚傲寒想不到他苦心策劃的事情會變成這樣,心中有點焦急,問道:“他畢竟下了殺心,難道你就這樣放過他?”

“即使他有了殺心,但當日他在戰場上受我一箭,差點命喪黃泉,他欠我族的也該還了。他登基那日,曾親筆在七星殿的殿柱上書寫天下安瀾四個大字,這是我和他的共同願望。若他受的那一箭未能恩怨兩清,他欠我族的,我不要他的命來還,隻要他還我一個太平盛世,那就夠了。”

雖然楚傲寒查到了當年的事,但有一件事他卻不知道,那就是聖珈族並未全滅。在聖珈族最後一次叛變前,有一部分族人因與墨霸天政見不合而離開了聖珈族,遷到了東越國某處隱蔽的地方定居。這是葉輕霄與他之間的秘密——相互之間沒有明說,卻心知肚明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