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就是玩起製衡之術,打擊世家。世家在今朝前二十年,五品以上的中高級官員中占了四分之三以上,二十年之後,已經被砍到了隻剩二分之一,這是一個了不起的勝利,目前,寒門出身的鄭靖業還在致力於這一項工作,如今已經是他改元後的第三十二個年頭了。
好了,可以慢慢放心了,皇帝老了,往往會耽於享樂。不是不愛權,與此相反,沒了青春沒了勇力連生命都耗得差不多了,更想抓住手中僅有的東西權力,但是他又會覺得:掌握國家幾十年了,已經十拿九穩了,朝政再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可以玩了。
這樣的皇帝最惹不起,要麼是沉淪到死,要麼一被抽醒就會跳起來砍人。
鄭靖業拿到了傅含章的把柄,皇帝很開心,揮筆就批了,不管底下怎麼勸諫,怎麼不想執行命令。再查於元濟祖宗八代,得知他隻是普通民眾出身,又有軍功,叫來一看,是個沉穩的中年人。就他了。
從官場到軍隊,都是世家把持著,隻有靠“人看人”式地發掘。皇帝看於某人本事不錯,又是鄭靖業薦的,同意得很痛快。
而朝中看了這個勢頭,紛紛討論:鄭靖業家夥太奸詐了,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蒙蔽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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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靖業在討論聲中冷臉走過,回到家裏頭疼怎麼教導長子。
鄭琇挨了一頓打,他爹還在一意孤行,他非常地不開心。由於負傷,隻能在家裏養病,還不知道他爹在朝上辦的“好事”,趴在床上唉聲歎氣。
鄭琰剛進他的房門就聽到內室床上傳來的布料摩攃的聲音,想是鄭琇趴得不塌實。
大嫂方氏與三個侄兒都在屋裏伺候,見鄭琰來了,方氏親自迎了出來,眼睛紅紅地道:“七娘來看郎君麼?”
鄭琰點點頭,她老人家是空手來的:“大哥怎麼樣了?”
“上了藥,他們也沒敢狠打。就是心裏不痛快。”當然啦,很丟臉很傷心噠。
方氏想說什麼,又住了嘴。德興幾個這兩天停了課,專心侍疾。
看到妹妹來了,鄭琇露出一絲苦笑:“我魯莽了,倒叫你們擔心。”
鄭琰道:“知道我們擔心就不要魯莽啊,我從阿娘那裏來的,聽說她看完你以後回去的?”
“阿娘生氣了。”
“就是啊。”鄭琰坐在一旁晃著腳。
鄭琇撐起了身體,有點兒激動,也覺得需要教育一下小妹妹,讓她明白一點是非、知道一點自家的處境才好:“如今阿爹四下樹敵……”還說,“阿爹大才,可擔天下任。隻是這手段……”
鄭琰這才知道,說她爹奸,很大一部分原因乃是他有點兒“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味。管你什麼出身、管你好人壞人,誰擋路了砍誰——除非你肯跟我混。不但如此,還招俫自己的手下,結黨營私,還十分功利——沒有幾分本事、不能為他帶來利益的,他老人家是不要的。凡是跟著他混的,總要提攜。要提攜人,就要把前麵擋道的連帶給砍了。
這個時代的形勢就是這樣,各種大大小小的世家把持著從上到下大部分的好官職,要擴展自己的勢力,就要幹掉這些人。
皇帝還以為這貨是個反拚爹拚祖宗的鬥士非常好用,還在努力提拔配合,鄭靖業想的卻是實現自身價值——我要幹出一番事業來。出身不夠“高貴”,想要贏得尊敬、想要過上好日子,就要靠實力說話。
鄭靖業的信條說白了就是“天助自助者”,你小子不肯努力,老子懶得理你。他不會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你要不幸之後還不爭,他才不會管你,如果有需要,他還會打劫你。隻要你有能力、肯上進,當然,還要跟他走得近、一條心,他不管你的出身,必定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