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知道,除了自己、除了楚趙二人,蕭複禮平日也沒少被其他人教一些東西。這種感覺真是略微妙啊!一是欣喜學生的成長,二是覺得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人對他施加了影響,略有些小醋呢。
蕭複禮嘟囔一聲:“原來太師太傅也不好。”
鄭琰嚴肅地道:“話不能這麼說,二娘不喜歡吃青菜,就說青菜不好吃。大娘不喜歡吃肉食,就說肉食不好吃。見解不同罷了。不是說世家就全部都很壞,太師和太傅教的道理,也有對的地方。至於外戚之家、貧寒之士亦有出彩者。世家裏也有壞人,貧寒人家也有惡棍。凡事沒有絕對的。做聖人,要學會平衡。”
“平衡是什麼?”
鄭琰拿起一杆筆來,駢起二指,把筆杆兒放到指腹上:“看到了嗎?放到中間兒,這筆就穩了,這就是平衡,”把筆頭的那一端抽了一點兒,筆杆兒搖搖欲附,再抽一點兒,筆杆兒掉到了桌子上,“這就是不平衡。”
蕭複禮認真地看著,用心揣摩。鄭琰又把筆杆兒放在指腹上,把毛筆末端抽了一點兒:“不管往哪一頭側重,都會不平衡。偏一點兒還能勉強維持,偏多了,就隻好翻掉了。”
蕭複禮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先生,我明白了!不能偏心,實在不得不偏,也不能偏得過了。”
鄭琰摸摸他的頭,收回一根手指:“你再看,用一根手指去維持平衡比用兩根可要難多了。”再加兩根指頭,用三根指頭,就更容易一點。
蕭複禮看得很入神,不由自由地抽了一支毛筆攥在了手裏。
鄭琰還沒停:“這隻是一枝筆,隻有兩頭,如果是本書呢?”抽出課本一合,豎起食指,一個指尖兒保持一本書的平衡,比毛筆難應付多了,兩個指尖兒也不行,鄭琰出了三個指尖兒,“看,一個國家,不止有兩端,朝廷、民間,也不止有士庶。”
左手張開五指,穩穩地撐著課本,右手點著指頭、課本慢慢地對蕭複禮道:“這個,”指課本,“是國家,”在課本朝上的麵兒上劃來劃去,“什麼樣的事兒都有,什麼地方都有,要讓他平衡,不能太偏了,這個,”挨個兒指著手指頭,“是各色的大臣,單憑一個,不一定能治得好國家,人多好辦事。”
蕭複禮認真地琢磨著,卻看到鄭琰的中指與食指鉸在一塊兒亂動,手上的課本也快要掉下來了。蕭複禮期待地看著鄭琰,隻聽鄭琰道:“大臣可以不是一夥兒的,但是不能窩裏鬥,黨爭誤國!”
鄭琰用一隻手、一支筆、一本書,給蕭複禮上了一堂再生動不過的政治課。
這是第一次,鄭琰明明白白地用蕭複禮能夠懂的方式向他講解朝廷、講解國家。這樣的教學便於記憶,在未來的幾十年裏,每當遇到複雜的問題的時候,蕭複禮就會忍不住去想那隻托起課本的手。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對於小小年紀的蕭複禮來說,哪個先生好那個先生不好,不隻在於他們講的內容哪個更簡單直接容易懂,也讓他隱約覺出了誰更有私心,誰更無私。縱使鄭琰再說,楚趙二人學問好,蕭複禮對他們也難以再親近了。
——————————————————————————————————————
“楚椿、趙靜,也是頂尖的人物了,官場不如意,教學生也是有一套的,我就奇了怪了,他們怎麼就教不出聖人來呢?要我說,帶聖人看一圈兒世家光鮮亮麗的樣子,勾得聖人向往了,還不是想怎麼教就怎麼教?”
鄭琰這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完全是不解。早在定下帝師是這兩位的時候,池脩之就說過,他曾經蹭過這兩位的課聽,起因經過結果已經不可考了,隻有一個評價——雖然不如顧益純,但也是要內涵有內涵要啟發有啟發。須知當時的池脩之對世家的裝X那是深惡痛絕的,他那時候還略有一點中二,激憤之下還能有這樣的評價,是相當不容易的。
鄭靖業扔了個杏子到鄭琰的頭上:“得了便宜還賣乖!”
鄭琰接過來啃了:“阿爹這兒杏子味兒真不壞。”
“吃多了當心倒牙!”
“沒事兒,我喜歡,這皮兒味道好。”杏皮略酸,非常可口。
“他們也算是一時俊彥了,隻可惜看不透,聖人是皇帝也是孩子,從來皇帝都不是靠讀書讀出來的。你還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阿爹,春華這都快四歲了,我那裏房子都起了一半兒了,現在能找先生了麼?”
“你急什麼?房子蓋一半兒了?再過幾天就要到熙山去了,你想沒想過,要是隻有城中這一處房舍,夏天你到熙山了,孩子怎麼辦?是扔在城裏啊還是天天奔波?”
鄭琰一口杏肉卡在喉嚨裏——忘了這事兒了:“還要在熙山選址嗎?”
“當然,”鄭靖業才不要說他也是這兩天才想到的呢,就讓閨女再崇拜他一點好了,“擇一處地勢平坦的地方,再建一處唄。”
鄭靖業自從知道了這個學校的設想之後,就進一步細化了各種事項,這位老奸的
195、不同的老師 ...
水平比鄭琰和池脩之高了不止一點兩點。這個學校必須與國子監不同,與鄉間私塾也不同,它是一個貴族學院,通過各種手段讓學生們有歸屬感。不是靠一兩個老師形成的同門關係,而是應該靠一種精神,一種團結!哪怕老師更新換代了,學校還在,學校的精神還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