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出主意就在皇帝耳邊吹風,皇太後本來對定遠軍就有意見,這人就更不能得罪了。定遠軍上下沒人敢反對,隻是在具體的兵力調配方麵,還要略作斟酌——要是雙鷹王圍點打援,又或者調虎離山反襲定遠城怎麼辦?定遠城的糧草可多呢,要是被雙鷹王抄了,那樂子可就大了。得找到一個平衡點。
整個會議花了一天時間,議定,鄭德興與一有經驗的副將,兩人率十數校尉,領兩萬人,攜十日糧,援助池脩之。定遠軍離司州一點也不遠,鄭德興很著急,不斷催促快行,副將道:“不能再快了,兩萬人還帶著糧草,走得太快,隊伍就要敵,隊伍一亂,叫狄人騎兵一衝,這些人馬就不頂用了。走得太快,力氣都耗完了,上陣也不能打了,那是送死。”
鄭德興連脖子都憋紅了,愣是沒辦法,隻能眼看著部隊一天幾十裏地前進。
鄭德興急,雙鷹王也急——蕭正乾又不是死人!可是這城雖然不堅,人卻很頑固,死扛到底,又因為池脩之在這裏的緣故,四裏八鄉的鄉親們、鄰縣鄰郡的同誌們跟打了雞血似的往這裏增援,讓雙鷹王也很頭疼。狄人本不擅攻城,在雙鷹王的帶領下,攻城技術有了大幅提高,畢竟是新手,上一回南朝沒準備讓他得手,現在人家認真起來了,他就吃力了。
可他們都比不上池脩之苦逼,曹郡守滿頭汗地跑過來對他說:“城裏突現疫情!下官已經下令他們不要聲張了。”
池脩之:“!”腫麼這麼苦逼?!
☆、凶殘的刺史
外有強敵,內有疫情,外敵好對付,打就是了。疫情就不好辦了,萬一消息散播出去,民心亂了,這仗也就不用打了,池脩之自個兒從城頭上倒栽蔥下去死得比較痛快!
池脩之可以鎮定地麵對雙鷹王,卻不得不麵色凝地問曹郡守:“疫情究竟如何?症狀是什麼?可延醫問藥?”
曹郡守臉色比池脩之還要不好:“前兩天隻有幾匹馬病了,下官沒有親自去看。這幾日已經死了十幾個人了,前兩天病死了兩個,也沒人在意,這兩天又陸續兩了十來個人,下官這才覺得不對。下官令杵作驗屍,又令城裏郎中、遊醫、獸醫等來看,都說是——惡疽!”
“?!”這名字挺熟的,醫書上稱惡瘡都是疽,有嚴重的有不嚴重的,幾天內死了這麼多人,看樣子還是人畜共同感染的,事情不小!
曹郡守可不敢等上官發問,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這病牛馬多的地方常見些,司州多有養馬的人家,要說旁的病還真說不好,這個在這裏卻是有人知道的,染病的人多是身上生疽癰,起水腫,不知因何而生,發病又快,少有人能活,十人中能活八個已經算是大幸了。縱活下來,人也廢了。也沒有什麼能治病的方子,隻有開些清熱解毒的方子,聽天由命。奇的是,牲畜死的倒少些,人死的反而多。”
“!”池脩之驚悚了,人畜都能感染的,坑爹的是這病不知道是怎麼起的,但是傳染起來卻很方便,大家都不太知道病理,這簡直就是為殺人滅城而存在的病症!
“看看去!”池脩之坐不住了。
曹郡守大驚,攔了上去,老淚縱橫:“您不能去啊,您在,抵得一路大軍,您親臨險遇,於士氣提升也不太多,您要病了,這一城人也就完了!眼下把病畜燒了,病人拘於一處,街一封,沒人知道。還是安安靜靜地守城,等圍解了,怎麼辦都行。”
池脩之給自己的定位就是戳在這裏,吸引火力。可眼下城中出現了疫情,池脩之被坑得很慘!去,照這疫情的凶殘程度,他要是掛了,雙鷹王一繞道,司州要被他踩了。不去,不理會民眾死活?顯然不行!
曹郡守見池脩之不說話了,忙說:“下官把郎中們叫過來。”
曹郡守做事比較周到,不但叫來了人醫,還叫來了獸醫。不管是醫人的還是醫獸的,在此之前見過的最大的官兒就是郡守——就是眼前這位曹府君。聽聞池刺史召見,雖然是在自己專業領域裏的談話,也不由拘謹了一點。醫人的郎中見過的人略多些,稍從容,獸醫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郎中繞了一堆症狀,比曹郡守說得略詳細一點:“膚呈癰樣水腫,潰瘍,炭樣焦痂,高熱、頭痛……臉、頸、股水腫……腹痛、咳……”
杵作也補充:“屍……腸、肺水腫……”
描述得極為惡心,池脩之臉色鐵青,曹郡守已經聽過一回了,再聽一遍更加劇了暴躁之感——這是他的轄區!就算雙鷹王被打跑了,池脩之算是凱旋而歸,他還要留下來與這疫病死磕!
池脩之又問獸醫,獸醫略結巴:“回、回……牲、牲畜、並、並沒、沒有人、人這般嚴重。”
曹郡守跟著聽了滿頭汗,又不好出言訓斥。隨著獸醫報告完畢,室內陷入了死寂。
池脩之伸出兩指交替地敲著桌子,一字一頓地道:“這疽,是人畜都會染上的,是也不是?人與畜染的其實是一樣的病,是也不是?”
人醫和獸醫雖然偶爾有病急亂投醫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還是各司其職的,誰都不熟悉對方的業務領域,誰也不敢輕易接這個話。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吱吱唔唔了好一陣兒,也沒一個應聲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