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作為一個強力主戰派,鄭靖業的執政生涯也算圓滿了,到時候史書裏記上一筆,也隻有說他在這件事情上做得對。他再幹個兩三年,蕭複禮就十三、四了,可以籌劃婚禮了,皇帝一結婚,他就退休,同時上表請皇帝親政,請皇太後還政皇帝離開朝堂頤養天年。更可賣蕭複禮一個大大的人情。
鄭琰過來的時候,鄭靖業正在琢磨著他的退休報告,一定要寫得感人肺腑才行!
鄭琰熟門熟路地奔到書房,鄭靖業從老花鏡片兒上放出兩道冷光,鄭琰被他那幽幽的目光看得一哆嗦——他老人家什麼時候這麼……呃,多愁善感啦?這不科學!
鄭靖業放下筆,慢吞吞地道:“你這急匆匆的,必是有事。”
鄭琰幹笑兩聲,說明了來意。鄭靖業靜坐著,等她說完了,鄭靖業才道:“你總有些奇怪的念頭,是好事,卻又不那麼好做。”
鄭琰心虛。
“若想做,不拘哪處莊園,找些人,做就是,你的學生們,學一學也好,知道稼穡,方能做一循吏。哪裏用他們親自耕種許多呢?劃幾畝田,各分農夫,讓他們摸索著辦法,記下來。我主持這麼大的國家,也沒有親自耕田。”
鄭琰豁然開朗,農田水利等,官員也是需要懂的,隻要不是讓他們有“讀技校”的感覺,阻力並不是特別大。讓學生們一直盯著農田也不現實,還可以雇代練。隻要盯著主要步驟,研究人員提供思路,田間管理可以讓農夫來做。
鄭琰興衝衝地道:“我回去就列計劃去,做這個,還是個方法,要記錄,各種條件下……”
鄭靖業含笑聽著:“不須多少,隻要能增產兩成,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那就做啦,我也知道,沒什麼捷徑好走,我們都不大懂這些個,總是……一點心事吧。”憂國憂民,光靠嘴上說說,實在是沒意思。鄭琰也收過不少自薦信,看得多了,自然麵然就形成了篩選的經驗——看實效。
從娘家出來,鄭琰就低調地準備劃了一處小莊,招募了些墾田熟手,非常低調地讓學生從農事開始接觸所謂“實驗科學”。她所謂實驗科學,就是做實驗= =!打實驗報告,統計整理一類。從育種到土壤到肥料到氣候……
這個突破口選得非常之好,時人重農,對於“手藝人”會讚賞器物精美,終究覺得這是一個“匠人”賤籍之人,農事就不一樣了,哪怕權貴們也都輕視這個的,卻又必須重視農業生產。既然崇道堂的學生日後有極大的比例是要做官的,做地方官的估計也不少,這些事情,知道也是應該的。
從農事上開始接觸一種比較新穎的,由穿越者帶來的另一個世界的科研概念,對學生們都是一種啟發。許多學生表示,以前遇到的再龜毛的人,也沒這麼詳細打表格記錄的。很多人受此啟發,居然把這種理科式的管理給熟練應用到了日常生活中,還用來處理文科方麵的人際交往等事,這卻是鄭琰始料未及的了。
試驗田是建起來的,可等一群隻種過學校勞動田的學生們弄出什麼成果來,咳咳,真是要到猴年馬月了——實際情況是,直到十年之後,才出來一位就喜歡幹這事兒的熊孩子,從改良農具、挑選種子、田間管理各方麵,整理出一套穩定的增產方法來。
而當她把這一套引入到玻璃作坊,老工匠們沒花兩年時間,就摸索出了一套全新的玻璃生產工藝,差點驚掉了她的眼珠子。
——這些都是後話了,現在鄭琰還呆在鄭靖業的書房裏,她的事兒說完了,輪到鄭靖業說話了。退休的事情無須再多討論,鄭靖業說的是立皇後的事兒:“你也收到徐家的禮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收也得收了——莒國夫人四處送禮,拉了不少人,連春華在學堂裏都聽到風聲了。徐九防春華防得厲害,我要再不收,這不是打擂台麼?他徐家不心疼女兒,讓人顛來倒去地說,我可不想春華跟這種‘爭婚’的事兒扯上關係。徐九想讓侄女做兒媳,做什麼又關聯上我的春華?!阿爹,我是想拖一拖看的,隻要阿元不開口,我就不管這事兒。您說呢?”
鄭靖業道:“也不能不動,總要讓聖人知道,你是關心他的。告訴聖人,納後不止是納後,是成人。”
鄭琰道:“聖人一旦納後,皇太後就要——”
鄭靖業點頭:“正是。皇太後蠢是蠢了些,心腸卻不狠毒,能留一線就留一線罷。可惜了徐家小娘子,經此一事,隻怕隻有做妾的命了!”
“阿爹不看好她?”
“沒人看好她。聖人對徐氏,敬而不親。”言罷,鄭靖業就閉上了眼睛。
鄭琰一怔,她對徐歡這小姑娘並不很熟,談不上有什麼感情,但是現在小姑娘被當朝宰相下這了這麼個評語,鄭琰也不得不同情起她來了。阿元對徐氏敬而不親,朝中又有人反對,婚事自是難成,她也沒辦法再嫁別人了——她想嫁,別人不能娶。隻好給蕭複禮做妃妾了。哪怕僥幸成了,本來就是強求的姻緣,擱別人家裏,離婚不太好,擱宮鬥現場,廢了都是輕的。
鄭琰苦笑,也許都沒命被廢,立後要下詔書,有沒有人肯起草是一回事,有人起草了,大臣還能駁回呢!世家如今在朝上還占據著相當大的比例,一駁二駁的,就是不答應,徐瑩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