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香煙燃盡了。

霍振年又點燃了一根,夾在指尖,香煙嫋嫋,模糊了他的麵容。

徐朝陽推著輪椅過來,雙膝上放著一本厚厚的科技雜誌。他臉上的淤青還沒完全消下去,但已經露出了幾分俊男的輪廓。相比母親的柔美,他更像霍振年,比霍昭譽還要像。

“夫人呢?”

“在程家。”

“今晚不回來了?”

“大概是的。”

對話戛然而止。

徐朝陽翻著膝蓋上的雜誌,像是在歎息:“看來他們是真的不歡迎我。”

霍昭譽夫妻躲出去了,馮雅也躲出去了,霍家像是一瞬間散了。

詭異的安靜和死氣沉沉。

沒有女主人的霍宅透著一層難以言喻的死寂。

霍振年又抽完了一根煙,將煙頭碾滅在煙灰缸裏,站起了身。他邁步往樓上走,才到樓梯處,就被喚住了。

“您沒有回答我的話。”

他在求證他的歡迎。

霍振年沒有正麵回答,隻道:“好好養傷。”

“等我養好傷,我就要走了。對不對?”

徐朝陽曾以為霍家母子節節敗退,可他錯了,錯的離譜又可笑。他感覺到被遺棄的恐慌和悲涼,卻隻能徒勞地掙紮:“我拿朝陽科技,也換不來你的認同嗎?”

“你不需要我的認同。”

霍振年返身回來,走到他麵前:“朝陽,我從未對你有過期待。”

再沒有比這更殘酷的話了。

就連程鳶那些撇清關係的話也沒有。

“為什麼?”

徐朝陽不甘心地質問:“那個女人陰險,自私,曾企圖用車禍殺了我,還買通記者胡編亂造算計我,甚至她的兒子,直接暴力傷害我。你明明都知道!”

“對,我知道。”

霍振年又點了一根煙,狠狠抽了一口,吐出去,煙霧繚繞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大抵看得出他的糾結和痛苦。

“朝陽,你是個好孩子。”

他歎氣,語氣很無奈:“我曾對你說,我有苦衷。你想知道我的苦衷嗎?”

徐朝陽心一咯噔,有種不安在心裏升騰。

氣氛越發僵硬冷冽了。

他突然背過身去,不敢觸碰那真相了。

但霍振年出了聲:“你的存在是意外。”

一語驚人心。

徐朝陽回過身,目光盡是不可置信:“我媽說,你很愛她。”

“沒有。”

霍振年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你母親是個極感性的女人,最喜歡的一本書是《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她以身證愛。”

徐朝陽震驚的長久無言。

霍振年繼續道:“要說愛,那也是有的。你母親是霍家的養女。我們算是兄妹。我對你母親是親情,但她在我結婚前算計我。”

“別說了。”

倘若他說的是真的,那麼他跟母親就太不堪了。

徐朝陽推著輪椅回房間。

母親去世前的話語還在耳邊回蕩:“別怨他。他有苦衷的。”

這……便是他的苦衷嗎?

他是母親算計而來的孩子。

從他出生的那天起,他的父親便沒有期待過他的到來。

徐朝陽捂住臉,強忍下悲憤和酸苦,打開手機去搜索那本書。

出自一個臨死女人之口,講述一個纏綿曲折的愛情故事,而這個故事的男主人公卻對此一無所知。他看到點評,她是奧地利著名作家茨威格筆下的純情女子,用一生詮釋一個女人所能愛的極限。

絕對的褒獎。

絕對的悲劇。

他的母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