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走到惜雋麵前,甚至貼心的為她抹去臉上的眼淚,柔聲說道:“惜雋,不是我不要你了,而是此番時刻,我自身難保,更別提護著你了。”
惜雋頓時眼淚流了出來,抽抽涕涕的:“小姐,我知道您難,哪怕什麼都沒了,惜雋也願意留在您身邊的。”
她是再也不願回江茗身邊了。那江茗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各種手段往自己身上擱,偏生讓人尋不出錯處。況且她又是主子,自己隻有吃虧的份兒。
院子裏還有兩個看門的丫鬟,憐鶯是個死腦筋榆木疙瘩,這才幾天的主仆之情,就好似比海深了。而那飛浮不善言辭,半晌也說不出個話來,急也急死。
更何況,那江茗是個沒錢沒財的主兒,即便她再看重自己,自己也不想在她那兒耽擱。
江宛聽她這般說,連擺了擺手,眼眶也跟著紅了。
惜雋見她這樣,好似剖心似的:“小姐,您別哭啊。”
江宛歎了口氣,拉過惜雋的手,輕拍了兩下:“惜雋,我知道你家中境況不好,又有弟弟花銷不少,當日也是沒了法子才進了咱們府裏,同我這些年過來,也苦了你了。你在那邊,她是咱們府裏的千金小姐,日後好處無窮,說不定,他日我還得借著你的福氣呢。”
惜雋連忙說道:“小姐,您這麼說真是折煞奴才了。小姐這些年,待惜雋如何,惜雋心裏清楚,若是小姐日後有什麼需要惜雋的,那便是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辭。”
江宛從頭上拔下一枚珠釵,放進惜雋的手中,柔聲說道:“有你這份心便夠了。日後若是你尋了人家,我必要給你備一份厚厚的嫁妝。隻是……”
“隻是什麼?”
江宛輕咬朱唇,眉頭緊鎖,幽幽說道:“隻是她在那頭,我在這頭,她若是想什麼法子對付我,我卻是半點都不知道。若是你能早日嫁了,我這還有些東西。但誰也說不準,也許明日,我就失了父親母親的寵愛呢。到時確是自顧不暇了。”
惜雋是什麼心腸?如何如何不知江宛的言中之意。她握緊了手中的那支珠釵,這釵子她也認得,當日還是她陪江宛去玉風閣選的,單單上麵的用料就能抵她在這江府裏十年的時光。
惜雋微微低下頭,說道:“惜雋知道了,惜雋這就去,好好伺候茗小姐,斷不能讓她害了小姐。”
江宛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笑意,聲音卻一如既往的溫柔:“可苦了你了。”
…………
未出三日,華京太和樓門口就立起了招牌。同華京裏一色兒的織錦招旗不同,太和樓伸出來的是個風也吹不動的牌子,裏麵是鐵箱,外麵包了一圈黛色底兒的暗紋織緞,紋繡著“太和樓”三個大字。
太陽一照,那底兒上暗紋似是活起來了,尾尾遊魚活靈活現,從不同角度看去,皆有文章,引人駐足。到了夜裏,月光像是沉到繡字之上,瑩白婉約,憑得多了幾股仙氣兒,好似將此處直帶到了天上去。
除此之外,門口還更迭掛了三串幌子,一串琉璃鈴,雨天掛出,雨水滴在上麵,流光溢彩;一串珊瑚珠,雪天掛出,嬌豔欲滴的紅色與傾天雪色相映,如手釧繞在女子似玉皓臂之上;一串軟玉小簾,晴天掛出,似嬌美女娃半羞半遮麵。
因這招牌同三串幌子,太和樓店未開,名聲卻已早早傳了出去。
一早,太陽剛從城牆上露出個腦袋,因著今年異常冷,雖尚未冬至,卻也有幾場零落小雪翩然而下,農戶們也進入了休憩期。偶有些起來早的農家女,三三兩兩湊起來,約到一家烘著暖爐,做些小手工活,貼補家用。
早市俱已退了,賣菜魚糧油的也已收攤,挑著擔子賣早點的小販吆喝聲也隱入了各處小巷,回家點文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