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放眼看這山河,巍峨嶙峋,樹木早已經枯萎凋零,滿上遍野看去皆是荒蕪,毫無江南的秀美婉約,但卻莫名給人一種吞吐山河的快意。
猛然間,她大概能理解為什麼大胤太/祖將都城定在了華京。隻有華京,背靠群山萬裏,大胤便像個巨人一般,坐在這天地造化的石椅上,眺望萬裏山河。隻有華京,吞吐都是孤寂,入目即是山河氣勢滂沱。
這造化,這孤寂,這男兒壯誌,這與天地融為一處的風貌,便是太/祖想對後人說的。
江茗靠在車轅上,想著再走幾個城,等到他人看不見的地方,便想法子將身邊的這些太子府、三衙裏的人甩掉。甚至還想著要不要像在閩州一樣,弄幾個假的北胡人來搶了東西就走?
可這地界上不似閩州海上,霧氣起的大,什麼都看不清。更何況當時是有張赫和聞雲做戲,如今卻難了。
想著想著,江茗便在秋日豔陽的高照之下,慢慢的睡著了。身下是吱呀吱呀的糧食袋子,靠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這一路人便這麼走著,他們腳程不快,慢慢悠悠的晃過了三座城,眼看著再走五六天就能到雍陽關了。江茗想到殷楚見到自己,說不定要有多麼驚喜,心裏便美滋滋的。誰說雍陽關缺糧?有自己這麼好的媳婦在,能缺什麼?
前麵的號長喊了停,眾人便在此處找了塊陰涼地方歇腳,準備順便吃個飯再走。
飛浮四周打量了半天,低聲對江茗說道:“公子,那邊有人一直在往這邊看,好像有什麼想法。”
江茗也沒回頭,隻是低聲問道:“哪兒的?”
“太子府上的。”飛浮答道。
江茗思忖片刻,站起身來:“過去看看。”越是臨近雍陽關,便愈加不能放鬆警惕。越是靠近雍陽關,便什麼牛鬼蛇神都可能會出來鬧騰一番。
她抖了抖衣袍上的幹糧渣,帶著飛浮走過去。這一路她也是風塵仆仆,活像個野小子,剛出華京城的那股富家子弟的模樣全都被烈日土路混沒了,倒像是個年紀不大的兵痞子。但身上氣度仍是有的,不然怎能壓的住這幾股不同來路的人。
見江茗過來了,那人神情緊張,連忙低低擺手,坐在他身旁正吃著東西的人見了,轉身就藏到了載滿糧食的車後。
江茗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衝飛浮點了點頭,飛浮二話不說就衝了過去,將那人從車後拎了出來。
看到這人的麵龐時,江茗的心涼了半截。她之前曾仔細把糧隊裏的每一個人都看過,卻從未見過這人,不知之前是藏在何處,如今快到雍陽關了,這才出來。
這人身形嬌小,穿著一身土棕色的衣裳,可她和江茗不同。江茗臉上抹了東西,又用泥膏做了些五官臉型的調整,沒人認得出來。可這人卻隻是換了套男子的粗布衣服,那張嬌美的麵龐卻騙不得人。
江宛?!
江茗快步上前,走到江宛麵前時猛地停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江宛見被人識破,也不再藏,雙手垂在身前,緊張的搓揉著衣角:“名……名公子。”
江茗強壓想上去抽她一巴掌的心,眉頭蹙起:“你為何在此?”
江宛低著頭,小聲說道:“宛兒曾說,也想看看山川河流,看看外麵的東西,這便趁著當日公子出華京城,混在太子府的府兵裏,跟了出來。”
她說這些的時候有些緊張,像是隻受驚了的小兔子,輕輕咬著嘴唇,倒有幾分可愛。
但她眼前畢竟是江茗,江茗眯了下眼睛,冷聲說道:“恐怕不是混在府兵當中吧。”否則自己這些日子,怎會對她的存在絲毫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