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梨柚不是想推脫責任,她就是很慌,停不下來地想說話。
周諒也不打斷她,默默地在旁邊聽。
但他的內心此刻卻並不平靜。
他比成梨柚大了十多歲,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個沒有門牙的小毛丫頭,他算是看著她長大的。
從小到大,她一直是個聰明機靈的女孩,是有點嬌蠻,有點自傲,但永遠都積極樂觀,朝氣蓬勃,熱愛著周圍的一切,對所有的事物都充滿好奇。
直到幾年前那件事情發生。
事情發生的最初幾年,成梨柚很平靜,按部就班地去參加軍訓上大學,業餘時間來news high做兼職,看起來一切正常,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但隨著時間過去,尤其是當成梨柚大學畢業正式到news high上班以後,他卻逐漸發現,她其實很不對勁。
她太勇敢了。
勇敢是好事,可她的勇敢太過,仿佛對一切都無所畏懼,什麼都敢做,什麼都不在乎,甚至連生命都不在乎。
她不懂得害怕了。
也許在關乎生命的危機關頭,她也會有害怕的時刻,但在這件事被順利解決後,那些曾經的害怕隻會讓她覺得刺激,讓她覺得好玩。
頭發說剪就剪,變醜沒有所謂,受傷更是習以為常。她不再愛惜自己,也不留戀任何事物,生活開始不修邊幅,對任何生活上的事情都提不起精神。
發展到後來,她甚至不能長時間地閑下來,一旦沒有了能讓她去做的工作,她就會無聊得焦慮暴躁,情緒壞得厲害。
周諒覺察到不好,曾經幾次想要勸她去看看心理醫生,但成梨柚一次也沒把他的話聽進耳朵。他隻能每天為她提心吊膽,生怕她哪天莽過了頭,真把命給賠上。這樣的操心日積月累,以至於他還不到四十歲,白頭發都有了好幾根。
事情發生轉變是在阮絳住到她家以後。
肉眼可見的,成梨柚的精神狀態和脾氣慢慢地好了很多,雖然喪氣和暴躁還是時有發生,但整個人的神采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就像一個已經佝僂了很久的病人正在慢慢地向上挺起他的腰板。
她自己是沒有發覺的,但她身邊的人卻都有了感觸。
連最沒什麼眼力勁的瘦猴都悄悄嘟囔過:“你們覺不覺得柚柚最近的心情一直很好,她都很少萎在桌子上不動了。”
所以,對於她這次和阮絳一起到鷓鴣市的行動周諒也抱有不小的期待。
他想看一看,這一次阮絳究竟能讓成梨柚有多大的改變。
他是想到會有一些改變,但沒想到會這麼大。
成梨柚竟然親口說她害怕了。
她竟然有了一件能讓她承認她害怕的事情了。
她在後悔,在反省,她覺得她做錯了!
要不是阮絳現在還躺在病床上,“老父親”周諒都能欣慰地跑出去地放個煙花!
可阮絳偏偏躺在病床上,最後能恢複成什麼樣都還沒個定數,實在是讓他心裏五味雜陳。
“老周!”
為阮絳忙裏忙外、忙完就一直守在病床前的南方記者朋友探了出頭:“你在做啥子?病人清醒嘍,在找人!”
成梨柚眼睛裏的水光一晃,終於有了生氣。
她站起來轉過身,背對著人用袖子使勁在眼睛上擼了兩下,然後不緊不慢、但怎麼看都氣勢洶洶地走進了搶救室。
搶救室裏,阮絳已經徹底恢複了意識,正在睜大著眼睛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