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潛移默化的學習效果是驚人的,蔣夢麟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講一句話都能帶出自己不尋常的目的了。
偏偏他的外表又足夠欺騙人,這確實是蠻有優勢的,一旦對方因為他的外表而從心裏放低了對他的戒備,那麼蔣夢麟對對方的套話,差不多就能無往不利了。
李月玲是搞不清楚為什麼季琛說了兩句話之後,就跟咬掉了舌頭的貓似的隻知道抿著嘴笑了。但氣氛尚屬融洽,她也沒有多心去想些什麼。也可以說,她的神經本來就不纖細,雖然現在看上去已經是大變樣了,可是從她話語裏偶然冒出來的鄉音,還是不難看出李月玲質樸的本質。
不過能夠有這種變化,已經讓蔣夢麟喜大過驚了,李月玲能夠把自己拾掇好,精神飛揚,確實是一件好事。
三個人用餐的地方隻能算是中低檔水平,一頓飯下來才吃了百來塊錢,味道卻很好,是非常讓人放鬆的家常菜的味道,李月玲起身去付賬單,桌上隻有蔣夢麟和季琛兩個人,季琛困惑的看了蔣夢麟一會兒,還是開口:“在帝都的學習怎麼樣?還能習慣嗎?”
“都很好”,蔣夢麟對上她的視線,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母親一個人在H市,還要多勞煩季阿姨您照料了。”
季琛擦嘴的手一頓,隨後暗笑著點了點頭,果然還是個很孝順的小孩子嘛。
蔣夢麟現在是看出來了,李月玲在穿衣裳方麵確實是下了大工夫。
飯後蔣夢麟本想先回家裏洗漱,可是一出飯店,李月玲就迫不及待的拎著他驅車往H市大廈趕,說要給他置辦一套過冬的新衣。
蔣夢麟懊惱地很,又不是舊社會的,搞什麼新衣?男人還講究這個?要不是天氣太冷,給蔣夢麟一條黑褲衩他也能穿著逛街去。
但興起的女人顯然不是蔣夢麟能夠阻止的,李月玲心裏真正是有暴發戶的念頭,她覺得自己委屈了一輩子,好不容易賺到錢,自然應該吃穿用度都用上最好最奢華的才對,否則短短這麼幾十年,活的豈不是太虧本了?
李月玲在燈火通明的專櫃裏細心挑選著衣物,然後搭配上各種顏色的帽子,蔣夢麟坐在休息椅上百無聊懶地看著,眼角忽然掃到幾個熟悉的人影,頓時就怔住了,等到回過頭想要再看,專櫃外麵已經變得空空蕩蕩,蔣夢麟皺起了眉頭,心裏想著,應該是自己看錯了才對。
哪兒那麼巧,自己統共也沒來過H市大廈幾回,每次都能和蔣方舟碰上麵?
李月玲很滿意兒子一身淺灰色的休閑裝,蔣夢麟個子不高,但比例卻好,寬肩細腰腿也長,就連營業員也說穿棉服實在是糟蹋了,於是換上了一件腰身收的十分精細的風衣,蔣夢麟木著臉任由母親給自己挑選合適的皮鞋,實際上他現在恨不能去菜市場買到一雙十五塊大甩賣的虎頭鞋換上,因為皮鞋實在是太不耐寒了。
女人真是要風度不要溫度,不光自己不要溫度,還不許兒子要溫度,李月玲聽兒子喊冷,卻不許他脫下風衣,翻找到一件她自己的粉紅色羽絨服給蔣夢麟披上,又給他換了厚厚的羊毛圍巾,隻是皮鞋裏因為羊絨很厚的緣故有點緊,蔣夢麟也隻好認命了。
季琛看著苦著臉的蔣夢麟一個勁兒地鼓掌誇獎帥氣,蔣夢麟在暗地裏翻了快一千個白眼,帥氣什麼啊!他可困得不行了!
幸好,李月玲買了幾套衣服就沒再動手了,幾個人又回到車上,開了暖氣之後,聽著車廂裏悠揚的小提琴聲,蔣夢麟裹著羽絨服沉沉的睡去了。
李月玲在路邊把車停下,抹了抹眼眶裏的淚水,抬手細細的撫摸兒子的臉頰,對季琛開口:“你肯定想不到,我以前有多混蛋,我把他拖累苦了。”
季琛也歎息著說:“我之前還不相信,見過一麵之後,才知道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年輕人,暮氣沉沉的……”
李月玲看著兒子憨然的睡臉,捂著嘴咬牙無聲痛哭,季琛也無言地拍著她的肩膀,看向蔣夢麟的眼神裏帶上憐惜,搖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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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夢麟從晃動中醒來,眯著眼看了眼車窗外,等待自己的腦子變清醒。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搖搖頭,掃了眼周圍,還是在車廂裏,後座已經沒人了,季琛下車了。李月玲聚精會神地盯著方向盤,車子開在空曠的高速公路上。
“媽?”蔣夢麟困惑地開口,“我睡了多久?”
李月玲動手把溫度調的低了些,又開了一點駕駛座邊上的車窗透氣,冷風吹得她的卷發都飛揚了起來,“沒多久,你睡了一兩個小時吧?季阿姨先下車回家了,我們去奶奶家過年。”
“什麼?”蔣夢麟腦中發懵,“去R鎮啊?”
李月玲偏頭掃了眼兒子,淡淡的笑了起來:“我忘了和你說了,你奶奶過年前給我打了幾百個電話,說想你想的吃不下飯,反正已經到了H市,就順帶去看他老人家一眼唄。”
蔣夢麟對這個倒是不會有什麼異議,但他敢打包票,李月玲要回R鎮的原因絕對沒有盡孝那麼簡單。
他確實沒有猜錯,李月玲這一回回去,最主要的原因,是聽到蔣奶奶提起,劉雅和蔣方舟也會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