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還是緩了緩麵色,好半天才道:「隨你......」說著又作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側頭和周明珠道,「顧橋出國的日子訂下了嗎?」
周明珠點點頭:「嗯,是下月,說是要先出去適應一下,這麼多年沒看書了,她現在都懵著呢。」
Elina笑了笑,點點頭:「也挺好的,她這樣的姑娘,還是乖乖唸書比較好。」
周明珠若有所覺的看了Elina一眼,還是沒應聲,隻是道:「她這回『浪子回頭』家裡高興得不得了,那邊還要擺酒請親戚,說是週末回來補請我一頓,算是餞別。」
Elina端起杯子抿了口溫水,神色微微有些複雜,一時沒有應聲。她還記得那日把事情和顧橋說開的情景:
「我和寧舟山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寧家就算放下門當戶對的架子,不計前嫌,也不可能接受有一個父親入獄、母親失業,聲名狼藉的女人。當初我和寧舟山在一起的時候,寧家就有人來尋過我,我當時也和他們說得很清楚『遲早會分手』。」
「寧舟山憋著一口氣要叫出頭給家人看,可實際上一開始我就藉著他用了不少寧家的方便,一開始就承了寧家的不少恩惠。我能有今日,寧家亦是出力了的。我就算再不堪也不能違背自己的承諾。」
「所以,你也不必有什麼負擔。」Elina看著哭得一臉通紅的顧橋,慢慢說道,「你比我好——身家清白、名牌大學畢業、甚至還年輕美貌。你有資格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不留遺憾。寧舟山以後大概也會像阮意一樣在國外發展,如果你們真的有緣分在國外能遇上的話,不必顧忌我。」
顧橋哭得一臉通紅,聽到這裡卻隻能怔怔的看著她,烏黑的眼睫上還沾著淚水,羞慚和後悔猶如紅霞一般浮在她的麵上。
Elina一閉眼就能想起顧橋當時的麵容——就像是清晨剛剛折下的花枝,還沾著濕漉漉的露珠。
鮮妍嬌嫩,帶著無限的光彩,年輕美麗的令人嫉妒。
記得她和寧舟山戀愛的時候,他們曾經一起在私人海灘上擁抱,寧舟山一邊吻她一邊用溫柔的語調一字一句的給她念普希金的情詩,其中一首卻彷彿帶了不詳的預兆:
「我曾經愛過你:愛情,也許
在我的心靈裡還沒有完全消亡,
但願它不會再打擾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難過悲傷。
我曾經默默無語、毫無指望地愛過你,
我既忍受著羞怯,又忍受著嫉妒的折磨,
我曾經那樣真誠、那樣溫柔地愛過你,
願上帝保佑你,另一個人也會像我一樣愛你。」
願上帝保佑你,另一個人也會像我一樣愛你。
☆、第五十八章
雖然編劇特意給周明珠加了戲,但是作為歷史劇中的女配,周明珠的戲份顯然不多,所以緊趕慢趕的趕了一段時間就把她的戲份給拍完了。
最後一場戲裡,殘陽若血,照在高陽公主的肩頭,將她本就透白的肌膚照得更加蒼白。她烏黑的眉睫微微一顫,悠悠然的端起高宗所賜的毒酒,傲慢一笑,精緻的眉目依稀還帶著令人目眩的艷麗。
這一刻,她想起了在唐宮中無憂無慮的少女時光;想起了青山上初見辯機的心如鹿撞;想起了暗牢中相對無言的絕望;想起了刑場上令她肝腸寸斷的那一抹血......
她曾那樣快活,她曾那樣愛過,她曾那樣絕望過,她得到一切卻也終於失去一切。
她飲下毒酒的那一刻,喉間滑落的是冰冷的酒液,心頭是被烈火焚盡的一片廢墟,空無一物。她知道史書上會如何記載,知道那些後人會如何看她——他們眼裡,她不過是個放蕩惡毒、貪戀權勢的女人,死有餘辜。
可是,那又如何?那些女人、甚至男人,他們一輩子活在條條框框裡,活在別人的眼光裡。他們,又知道什麼?
高陽公主沒有理會等在前麵端著酒和托盤的宦官,她凝目望著窗前的那一抹殘陽,那目中的神色猶如風中的烈火,先是烈烈燃燒,然後又漸漸熄滅......
鏡頭慢慢的拉長,拉遠,以一種冷淡並且忠實的方式記錄著這位大唐公主最後的背影,她挺直脊背,立在如血的殘陽裡,彷彿渾身染血......
「卡!」鄭導忽然出聲叫道,一貫凝重的目中透出一絲讚賞之色,很快就從攝像機後麵朝著周明珠走去,點點頭,「拍得很好。」
周明珠慢慢的把感情從內中抽離出來,稍稍一頓方才回過神來,不由回之一笑:「是鄭導您講解的好,我才能演得順利。」
鄭導一貫少言寡語,此時也不過是伸手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再次道:「你確實是個好演員,希望下次還有合作的機會。」
周明珠眨眨眼,含笑應下:「一定。」
蘇雪剛剛換好衣服從化妝間出來,見到周明珠和鄭導這和睦的情景,不由得恨恨咬了咬牙。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周明珠剛剛得了最佳新人正是風光之時,她又在齊天意處失了寵,反倒不好如同往日那般借勢壓人。隻不過,想起之前收到的消息,她本來還有些淡下去的笑容重新又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