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別的,就因為那人是墨嫡,那個跟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墨嫡。
這個世界上,如若說有什麼人能真正明白媛姬,能憑著自己的智慧走入她的世界,看她所看,想她所想,那便隻有一個墨嫡。
所以她舉著王仗的那隻手,直到現在,依然沒有放下。
四周的空氣非常安靜,安靜得如同媛姬王仗上沉睡著的麒麟神獸一般。
大殿之上,自始至終,臉上仍未泛起一絲波瀾的人,是啟嘯。
他的臉,那張經過歲月的洗禮而略顯滄桑的臉,依舊沒有任何表情,旁人看不出他是在思考對策,還是對媛姬心生害怕,或是早已運籌帷幄,留有後手。
可怕的對手,永遠不可能讓對方從自己身上尋到任何的蛛絲馬跡,從而搶占先機。
此時此刻王座旁楚楚站著的信彤,那早已代替墨嫡,成為天山帝國左護法的信彤,今日才算親眼見識到鼎天地五界,位列戰將排行榜榜首之人,具有怎樣的過人素質。
那絕不僅僅是超凡絕倫的靈力與高深精準的戰術,更是一種在麵對強大到可怕的對手時,穩如泰山的心境。
七生門前他麵對魔梓焰時有多穩,此時此刻麵對媛姬就有多穩。
是的,如果隻能用一個字形容啟嘯,那就是“穩”。
一個“穩”字,寫來雖易如反掌,做到卻難如登天。
隻要媛姬催動神器,在信彤看來,啟嘯必死無疑,但此時此刻那些心驚、害怕、喪氣、抑鬱、悲傷、絕望仿佛都跟這位戰神沒有任何關係,他就那樣鎮定自若地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裏,眼神定定地看著前方不遠的某處,一言不發,從他的舉止中完全看不出他想為自己辯解哪怕一分。
信彤手不禁輕輕地握了起來,雙眼一閉,腦中迅速搜索著關於啟嘯的所有星象圖,現在是時候為這位不敗戰神深入占卜一下了。
此時宮殿內如同媛姬一樣,任何說辭都無法原諒啟嘯的還有一人,那便是衛曦身旁的景蔚。
現在已是天山右護法的景蔚,目光如同鋼製的倒鉤一般死死地勾著啟嘯的整個身子,如果景蔚的目光可以殺人,那麼眼前的啟嘯,早已死了千萬次了。
是的,天山帝國右護法葉刺,赤旋鏈的原主人,已經死了,為了放走仙冥惡靈,她死在了夙仙聖壇上。
那夜晚到一步的衛曦,看到的是血跡斑斑,狼藉一片的聖壇,是劍身已斷、火氣未殘的裂心劍,是葉刺留下的滿地零碎、長短不一的棕色鋼刺,以及一根夙仙鎖鏈旁,那靜靜躺著的赤旋鏈。
當時的衛曦,並不知自己的愛徒早與那玄鴛皇子一同服下了六同果,更無從知道葉刺的生命,會在六日後重生,獨闖夙仙聖壇者,自古均魂散破裂、死無全屍,這唯一例外的,就是當年傳聞成功盜取汲魄的修月。
但即便是修月,也早已命喪黃泉。
“長老,天山帝國右護法,而今有三人,竹塘山的葉刺、午欣山的四夕,以及您不久前已碰巧收入門中的那隻獅子,青允山,景蔚。”兩千年前墨嫡的這句話,衛曦一直記得。
四夕與葉刺,天各有命,而如今赤旋之主,乃景蔚所屬。
故衛曦回到天山後,便將景蔚叫到了跟前,從袖口取出了那根古銅色的鍍金鏈條。
景蔚看到了赤旋鏈,一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喧鬧的祭茗宮,四夕走了,墨嫡走了,而今就連葉刺都走了,如果自己還依然不問世事,悠然自樂地荒度時光,那麼還會發生多少事,還會走多少人……
這下一個走的會不會是午陽、是信彤、甚至是……
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