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無數。這些事她見得多了,並不是不清楚其中的區別。可她要嫁的那個男人是當今皇帝,她即將成為皇妃。皇妃啊。那是多麼尊榮的身份,自然與尋常人家的小妾不同。她卻沒去想,妃也是妾,不過是嫁的男人身份足夠高。叫法不同罷了。
她小臉兒紅紅的,眼睛發光。含羞帶怯看著崔可茵。還真沒想到崔可茵不僅真心願意接納她,還要給她正妻的待遇。就算沒有正妻的名份,日後說起來也足以在諸妃中露臉了。何況她又是皇上納的第一個嬪妃,這第一跟隨者的身份。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杜果兒對崔可茵的好感瞬間飆升到新高度。可惜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
太後怎麼會聽不出崔可茵語帶譏諷?如果崔可茵出身平民百姓之家,她早以死相逼,逼周恒廢後了。可惜崔家是名門世家。前朝便是貴族,自大佳朝開國以來。才人輩出,本朝更上層樓。崔可茵的伯父崔振翊名列內閣,位列吏部尚書。崔振翊的同襟唐天正還是首輔、兵部尚書。這樣的身份,豈是她輕易能夠撼動的?
這也怪她自己,開了先例,把一個名門閨閣娶進皇室,造成今天這樣被動的局麵。太後一邊自責,一邊道:“這是說的哪裏話,杜氏進宮,位份隻是才人。你可是皇後!”
不知情的人聽了,還以為她在維護崔可茵正宮皇後的地位呢。
崔可茵道:“原來母後還記得我才是皇後?既然我是皇後,那便有用印之權了。昨兒晚上,我問過皇上了,皇上言明並沒有納妃之意,已與杜卿分說清楚,想必這兩天杜卿便會接女兒出宮了。這納妃的事,母後不必操心。”
太後愕然。
杜果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張著小嘴怔了怔,突然跳了起來,以袖捂麵跑了出去。太丟人了,送上門人家還不要,可讓她怎麼活。
崔可茵不待太後回過神,起身告辭,道:“眼看臨近過年,事兒那叫一個多,我才回京便忙得焦頭爛額,母後要是沒什麼事,別再喚我過來了。”又吩咐趙嬤嬤:“西苑禦林軍少得可憐,母後的居所也不能讓那些男人們進來護衛。你帶人在這兒保護太後娘娘。”
趙嬤嬤心領神會,恭恭敬敬應道:“是,奴才遵旨。”
崔可茵走到簾子邊,宮人都已經打起簾子候著了,太後才回過神,跳著腳兒道:“站住,你好歹也出身名門世家,為何說話如此不著調?現在也不自稱‘兒媳’了,像什麼樣子!怪不得都說失母長女娶不得呢,你幼時克死生母,哪有資格位居中宮?來呀,傳哀家旨意,即日廢了崔氏的皇後之位。”
楊氏沒有過來,她身邊服侍的都是新近才進宮的遠房親戚,這些人連規矩都沒學全,哪裏懂得什麼宮規?更不可能勸著她些兒。
崔可茵轉身,淡淡道:“如果太後能廢後,想必當初太皇太後在世時便廢了母後吧?文宗皇帝當年沒有廢了您,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還請母後體會文宗皇帝一片心,在西苑頤養天年吧。”
能廢後的隻有皇帝本人,而皇帝為不引起江山動蕩,也不會輕易廢後,除非皇後失德。
當年文宗寵愛衛貴妃,曾經有過廢後的念頭,首輔揣測他的想法,勸他以江山社稷為重,又舉了曆朝曆代廢長立幼後的種種動蕩。
而後,文宗要廢太子(至安帝)立晉王(周恒)的傳言便傳揚開來。太後當時還是皇後,感到危機重重,才不顧一切暗中指使宮人趁衛貴妃歇午覺時勒死了她,又殺了宮人滅口。如果衛貴妃不死,文宗會傳位於誰還是未知數呢。
這段往事內中的凶險,沒有人比太後更清楚了。文宗駕崩後,她午夜夢回,還時時驚醒,如果當時她不立即讓心腹把勒死衛貴妃的宮人推入井中,文宗一定會以失德為由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