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他親眼見一滴眼淚從皇帝眼角滑落。身為臣子,君憂臣辱。他不能為皇帝分憂,怎配為臣?

周恒一顆心不停往下沉,直墜入冰窖,要不是崔可茵不能救。王仲方何用請診良久?他完全沉浸在鋪天蓋地的悲傷裏,王仲方的請罪反而加劇了他的絕望。

“皇後情況如何?說。”他的聲音嘶啞難聽,完全沒有以前的清朗動聽了。

王仲方忙道:“恭喜皇上。皇後是喜脈。隻是……”

“什麼?”王仲方一句話沒說完,便被周恒提了起來。道:“你說什麼?”

王仲方忙道:“皇後是喜脈,已有一個餘月的身孕了。”

皇帝哭成這樣,恭喜的話他實在說不出口。

周恒一怔,再三確定,得到王仲方肯定的答複後,才勾起唇角,隨即臉色凝重,道:“既是有身孕,為何會暈倒過去?”

難道在風鳴翠柳吃了不幹淨的東西?他轉頭道:“綠瑩呢?叫她過來回話。”

歡喜早就笑容滿麵,聲音歡快道:“是,奴才這就去找她過來。”

看著歡喜腳步輕快飛奔出去,王仲方有些怔神,道:“皇上,娘娘疲勞過度,須要靜養,不宜操勞……”

周恒連連點頭,道:“朕明白。”

可不是疲勞。想起這幾天自己荒唐,總是纏著她,害得她不能好好歇息。她要防著唐乳娘,又不敢睡得沉,幾天下來,身子骨哪裏吃得消?

王仲方開了保胎藥,又叮囑幾句,這才告退。走到門口,他驚奇地發現,剛才傷心欲絕的皇帝這會兒笑容滿麵。

周恒守在崔可茵身邊,直到可茵醒過來。

崔可茵隻覺做了一個夢,夢裏一個麵目模糊的人和她說著什麼,可是她總是聽不清,讓那人大聲點,那人卻隻是小聲說話,她急得不行,於是醒了。

熟悉的氣息繚繞鼻端,身下溫暖柔和,室中燭光明亮,卻是不知何時回了自己寢宮。

“皇上?”崔可茵奇道:“你做什麼?”

為什麼會緊緊抱著她,讓她躺在他懷裏?

周恒笑吟吟凝視她,親了親她的額頭,道:“你醒了?”然後看著她道:“綠瑩,皇後醒了,快傳膳。”

綠瑩等一幹人自然早就從風鳴翠柳回來了,聽說崔可茵有喜,個個喜笑顏開。周恒已經差人去杏林胡同送信了,久未出府的張老夫人已經來瞧過她。礙於宮規,隻能在宮門落鎖前回去。

綠瑩歡快地應了一聲,然後便有兩個宮人抬了炕幾進來,兩個宮人來回穿梭,上了滿滿一炕幾的菜,都是崔可茵平時愛吃的。

“我睡了很久?”崔可茵看看燭台,再望望窗戶,問道。

周恒點頭:“好幾個時辰呢,可餓壞了?先吃東西。”

就算睡了幾個時辰,也不用一個個都樂成這個樣子吧?崔可茵從周恒懷裏坐了起來,道:“出了什麼事?”

綠瑩看著她隻是笑。上午決然赴死的心情早就蕩然無存了。

周恒附在她耳邊道:“樂樂就要添一位弟弟或是妹妹了,你可歡喜?”

崔可茵訝異極了。

“娘娘,是奴婢疏忽了。”綠瑩笑道:“先前娘娘癸水(大姨媽)未至,奴婢就說該請女醫瞧瞧,還是娘娘說不用呢。沒想到差點誤了事。”

誰會想到竟是懷孕了呢。

崔可茵微微笑了,道:“我本想再過幾天再宣杜娟過來瞧瞧,沒想到會這樣。”

她偶爾會遲來幾天,現在不過一個月遲了三四天。

周恒憐惜地道:“以後切切不可如此大意了。”

想起崔可茵暈倒時他心痛難以自己,真是心有餘悸。要是真的出了事,就算殺了太後又如何?她到底活不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