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張寫有崔振翊“簽名”的字條團成一團,扔了,道:“退朝。”

群臣愕然。這爭了半天,你到底要處置誰,總得給句實話吧?

沈淵怔住,臉一陣紅一陣白。這張紙條是他寫的,簽名是他模仿的。大家同僚多年,模仿簽名實在不是難事。可皇帝這態度,是什麼意思?

他一怔之下,周恒已走下禦座,朝崔振翊招了招手:“崔卿與朕一同用膳。”

沈淵一黨哪還有不明白周恒偏向誰的道理。這舉止太明顯了。

在群臣看來,今天爭辯得激烈,到了未時末,大家都饑腸轆轆,皇帝沒有賜粥,主要不是商議國事。其實,周恒沒有賜粥,並不是這個原因,而是沈淵的所作所為讓他不爽。無中生有攻擊他的泰山老丈人,他還賜粥。這得多有毛病啊。

皇帝賜宴,非同小可,這是要治他們罪的節奏嗎?目送周恒帶崔振翊揚長而去,沈淵一黨都望著他,有的有退縮之意,有的眼露迷茫。

沈淵的臉色一下子蒼白如雪。

他沒有想到周恒對崔振翊如此維護。

周恒和崔振翊到了安華宮,崔可茵迎了出來。含笑道:“怎麼這個時候才來?”

“可餓壞了?”周恒上前一步。攜了她的手,道:“有沒有先吃一點?”

“吃了啦。”

三人入內坐定,膳食很快擺上來。用完膳。崔振翊才問周恒的打算。他比沈淵了解周恒得多,看他漫不在乎做壁上觀,便猜他必有深意,因而一麵和沈淵一黨周旋。一麵猜測周恒的用意。隻是猜了半天,依然不得要令。

周恒賜宴。自然不會隻是作作樣子,表表立場這麼簡單。現在,必定是深談的時候了。

果然,周恒道:“朕不欲黨爭死灰複燃。這件事,交給大伯父了。”

崔振翊了然,道:“江西一黨人數眾多。若連根拔起,隻怕傷了天下士子之心。”

這是問治罪的程度和範圍了。萬一玩得太過,把江西籍的官員屠殺貽盡,那江西的士子一氣之下不參加科舉,帝國豈不盡失其才?

周恒勾了勾唇角,道:“首惡必除,餘者貶官即可。”

基調定下,崔振翊告退自去辦理。

大佳朝以法治國,有自己一套運作機製。要治一個大臣,特別是沈淵這樣的內閣,必須先網羅他的罪名,再著禦史彈劾,然後再公開調查。所謂的公開調查,並不是現代那樣的立案調查,而是直接把被彈劾的人下獄,搜家。

網羅罪名這一層,已經由密探完成了。歡喜把一個匣子交給崔振翊。裏麵盡是遠山交上來的江西籍一黨眾多官員的資料,非常詳盡,小到某人什麼時候納了第幾房小妾,某人昨天歇在第幾房小妾屋裏。大到這些人在什麼地方密議,商量些什麼。

崔振翊隻看了兩頁紙,臉色便變了。

朝臣大多不知道有這樣一支密探存在,崔振翊也隻是從諸多蛛絲馬跡中猜測周恒手裏可能有一支不可估量的力量,沒想到周恒竟能對群臣的情況如此了解。他心中戰戰,不禁望向崔可茵。

崔可茵朝他笑了笑,道:“大伯父休要多心,皇上對你並無惡意。”

現在雖無惡意,以後隻怕未必。崔振翊突然萌生退意,如果此時他自請辭官,是不是就能保全崔家一族?可這樣的念頭閃過腦海之後,又被他否定了。他不能退。他退了,崔可茵怎麼辦?三弟隻有這一點血脈,能道要讓她無所依仗麼?

他很快決定,回府之後,馬上寫信回清河,讓崔振端從族中小一輩子弟中挑一兩個小孩擇地另養,待崔慕華有孩子,也必須把一個孩子放到安全的地方,延續崔家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