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當眼珠子一樣疼溺,豈會下那個狠手?”
那小廝又道:“少爺這可是犯了哪一出?那家法可是厲害著緊。”三人說話之間,倆人已丟了掃帚,趕去了祠堂那邊。
崔嫣沉珠二人正由甄夫人廂內出來,空藥罐尚各自捧在掌間,經過院子聽到這一席,崔嫣望向身邊人,隻見沉珠手一晃,藥罐差點跌了下來,忙將她腰肢一掐。
沉珠緩過神來,急道:“嫣兒姐,昨日送酒你可是被人撞見了?”
崔嫣支吾,並不言語。昨夜之事從頭至尾她並沒告訴沉珠,也未曾料到甄世萬今日竟會對甄廷暉行家法,此下見沉珠態狀,若是叫她曉得自己在甄世萬麵前告了那紈絝子的狀,當場同自己翻臉也不無可能。沉珠再沉不住氣,將自己和崔嫣懷內的罐缽擱在院子內的石桌上,拽起她的腕,提裙朝祠堂奔去。
崔嫣見她宛若火上澆油,隻好拔足與她一同跑至祠堂外,立定後捂了胸口,半天都未喘停,卻見沉珠仿似剛剛不過閑庭漫步而已,已扒開前頭圍觀的甄府下人,隻得也跟著擠圍過去。
這甄家的家法同現下大多大戶人家家法倒也無異,便是將被處罰者拉到宗祠,由長者當眾親自執法,以儆效尤,又讓受家法之人銘刻於心,不會再犯。
甄廷暉一大早打著嗬欠埋天怨地地由床上爬起來,衣履甫穿妥,便被家裏小廝兩隻胳臂一夾,抓到這兒,一路叫罵不止,鞋子都踢不見了一隻,又因路上水坑未清,濺了一身泥巴,狼狽不堪,待見得祠堂外坐在一條長凳子上的老爹,立時臉色煞白,再也吐不出一個音了,再等甄世萬由曹管事手中接來皮鞭,叫大黃倆人把自己摁在長凳上,更是腳如篩
糠,心頭肉都要跳了出來,連聲直呼嬸嬸救命,卻隻喊來了大幫下人前來圍觀,愈發又懼又辱,一口口水唾向將自己朝下壓去的阿孝,斥道:“短命狗!”又朝向甄世萬,死命仰起頸子,叫苦不迭起來:
“爹,殺頭也得有個莫須有罪名吧,兒子到底犯了什麼錯?”
卻聽父親道:“事到如今你居然連自己做錯了什麼都不知道,這一頓打,你是免不了了。”
甄廷暉耳邊炸雷,想那粗鞭下來,不消幾下,自己成月怕都下不了床了,雖說這些日子困於西廂,屁股都快坐出膿瘡了,可總比趴在床上的好,頓哀嚎起來:“爹,兒子這些日子已全聽您吩咐,安心讀書,不曾離府半步!”
甄世萬本是臉色黯啞,此下一聽卻生了激怒,兩步跨來,將那皮鞭一揚,已是揮了下來,因還未站定要位,甄廷暉又尚在掙翻,那鞭具並未頭尾挨到皮肉,隻呼咻一聲從他肋處擦了過去,甄廷暉聽了那聲音已是肝膽俱裂,又覺身側涼涼,衣衫似已破裂開去,見父親果真是下了死手,全無顧忌,大哭不止:
“爹,孩兒可是您的親兒子,可是您唯一的親骨肉!孩兒自小沒了親娘,本就比不得別人家孩子,娘在天之靈若知道孩兒受這份罪過,定會不得安寧!”
甄世萬聽這逆子將早亡的妻房拿出來當托詞討饒,更是暴跳,又哀自己這些年確是失了父責,才養得甄廷暉如今這性子,緩了緩,先喚兩名下人講他捆嚴實了,才道:
“你娘若知道你這副德行,確會不得安寧!京中劣舉,我不同你一一翻出來,你自個是筆筆有數的,每一件我可都是替你擱著存著,你這忤逆子莫非還以為我老眼昏花,記性不行了?如今到了彭城,你陽奉陰違,身禁宅內,心中卻時時想著出去胡混,片刻不得安寧,在府上做鬼做怪,吆五喝六,杯中物不斷,你這逆子還敢說什麼全聽吩咐?乖僻自是,悔誤必多,頹惰自甘,家道難成!你嚷得沒錯,我就隻有你這血脈,你娘臨終也是千叮萬囑要我好生護著你,正是如此,必得將你這愚性劣性給扭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