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段(1 / 3)

若咱們的孩兒嫁於他,絕不委屈。”

他隱約暗示,崔嫣哪裏領會得了,撇嘴不依:“我才不稀罕皇家婚事,縱那郡王再專情,身邊也總得圍著鶯燕。”話音一轉,念起心上這些日的那道包袱,又試探道:“……不如嫁個普通人家,隻要是堂堂正正大轎進門,夫妻和樂,生世雙人,上下敬愛就行了。”這是寧王妃教誨過自己的,如今原封不動地搬了來,卻不啻是自個兒的心聲。

甄世萬見她神色,又聽得她後半截兒話,心中明白,卻也無法當下許什麼承諾。經了那婚契風波,他若是再看不出她那較真烈性,豈非成了個瞽聾。若是隨口討了她喜歡,做出什麼保證,屆時卻遂不了她的意,隻怕她又是得鬧上一回。這種情形,再是折騰不起了,故隻將她抱了在腿上問:“你如今後悔不後悔?”

崔嫣一愣,並不作答,卻是反問:“你又後悔不後悔?”

甄世萬認真應道:“我倒是真有些後悔了。”他本以為自己同她尚有好幾年平靜快活日子作伴,熟料王這一提前進程,剩下的每一日辰光,竟都成了無比珍稀的沙漏真珠。齊王養精蓄銳上十載,朝中各部設眼線,置棋子,這一盤局沉澱已久,近年更於域外尋到舊代王朝的地下攢宮,這暫厝之地的珍寶名器皆是前朝亡國之君逃難之際所帶,數量驚人,件件價值連城自不消說,卻成就了後世齊王的起兵之資。雖是不成功便成仁的險惡事,但他既是已入這老王爺的門下,老早便

將身家性命賭於這盤隨時待發的局上,偶爾念及嫂嫂同獨子,才會生些顧慮,現下得了她,愈發是是有些氣短躊躇。

崔嫣雖曉得他大半是撩弄,但看他臉色專注,仍心上難言慌張,喃道:“你,又是在跟我說笑?”

甄世萬見她眸間生出些亂波,歎道:“自然是說笑。”

崔嫣鼓唇相瞪,正欲開聲,隻覺聽舟外傳來滴答聲,伸頭一望,方見半刻前尚豔陽萬丈的湖麵晴空如同罩了鍋蓋,迷了昏旦,又刮起涼風,無根之水自天而降,打在那靜寂悠閑的玉淵湖,激起圈圈水花兒。

崔嫣掀了前頭簾,一陣清飆直摑麵頰,人都往後退了幾寸,又見這雨勢不小,一時半會也停不下來,扭過頸嗔道:“哎呀,一張烏鴉嘴,說什麼不好,偏說風雨即來,這可好,果真靈了。”

船頭的老艄公見這小娘子講話出格,笑了替後頭艙內那官人體貼打圓場:“這水上的天氣如娃娃的臉,沒個準兒,一天仨變都有。”說話之間,雨水愈是沛然,下到酣處潑如流瀑,浪淘風顛之間,吹得扁舟左右擺晃上下沉浮,老艄公經驗不淺,通識水上線路,怕強行駛岸會有紕漏,也並不慌忙,探槳一轉,先朝近旁湖心小洲劃去,意欲先暫避一避高勢。

正前方恰是一片葫蘆形的沙洲,洲上栽滿盈綠青草,宛如翡翠珍珠一般綴於湖水中央,兩邊皆由茂林遮擋掩護,十分幽靜隱蔽,上頭築著個兩層樓高的小水榭樓閣,是玉淵湖碼頭附近一座喇嘛寺的僧人所築,素日也常有些佛門弟子前去靜思誦經,時而有些遊湖之人喜別致靜雅,經過此處也愛上岸流連一下,日久又有些達官富戶出錢修繕一番,愈是精美。

無奈正是大雨瓢盆之際,兩人也無心賞這景。船一泊案,甄世萬舉了寬袖,彎了肘以手代傘,夾了崔嫣朝那水榭奔去。入了閣中,掃去身上與頭臉額雨水,才見東西兩側各置放了兩台青銅胎佛座,下麵各設蒲團香燭等物,尚有未盡的檀香味於室內悠悠飄來遊去。

二人都不是見菩薩就拜的性子,現下既是借佛地躲雨,皆不約而同跪了在地,拜了幾回,待一抬頭,崔嫣仰臉望了一望,見那菩薩長得凶狠,不比從前拜過的菩薩麵相慈藹,才奇道:“這名是哪一路的神仙,跟往日在彭城寺院中見到的菩薩模樣不大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