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竄過來,竟是崔妙。
崔妙身披黑蓬,眉頭緊攥,叫那領頭兵將鏈鎖打開,又恭敬道:“多謝大人了,待得圓滿,小女子必有回報。”
那大兵也並不說甚麼,稍一頷首,撇下二人跟上隊伍。蘇鑒淳脫了銬具,才意識崔妙救下自己,站立起身便一把抱了她:“妙兒,你心中終歸不是沒有我,你同我一塊兒走,我同你發賭咒發重誓,我已是知錯了,我下半世定會待你好!隻要有了你,甚麼仇怨,我都能拋了去!”
崔妙將他手撥開,凝視了他:“你能拋了去,別人卻該承受你的罪過?有些事知錯了不一定再有機會改,你快些走罷,我所做的僅限於此,再幫不得多一點點。”
蘇鑒淳將她又是一抓,步步緊逼:“若你對我無半點眷顧,怎會寧可冒犯你姐姐,也要來救我?”
崔妙語音一抖:“我待你,
再無男女之愛,不過僅憑著往日那一點舊情,證明我崔妙並非是個全無心肺的,若是這青州太平,容你繼續呆在班房也無謂,可城外賊寇糾集,欲要闖邑,聽姐姐說城內主將近日已存了火藥於郊外堤壩,要派人暗中移搬出來,將賊子一網成擒,如若不敵,同歸於盡都是有可能,若是出了差池,我姐夫又趕不回來,這青州城怕會大火屠城,生靈塗炭,我豈能眼睜睜看著你關在牢穴內,連個逃生自保的機會也沒?”也再不多說耗時,隻將蘇鑒淳複一推:“你走!走得愈遠離愈好!”
蘇鑒淳隻聽了前半,已是絕望心死,拖了腿借由北郊邊牆殘洞,趁著夜黑出了青州,月朗星稀,北風洗麵,隻覺曠地無邊,不知何去何從,陡然念著崔嫣在牢中的咄咄蔑語:“……有本事便去禍害你那真正的仇家,無奈你縱使再活一輩子,也沒能耐危及他半分。”不覺一腔冷笑由胸臆泄出,思慮半晌,竟去了敵寇營寨通風報信。
怎無半點能耐禍害?偏偏就是要讓這姓甄的城池保不住,當個罪人。
那賊帥先是半信半疑,差人打聽後曉得這破落戶剛由青州大獄中脫逃,果真是甄世萬的死敵,且聽他說得周詳,豈能錯過,擇日安妥,夜間便親率人馬,根據蘇鑒淳由崔妙口中聽到的細則,探至青州城郊一邊恰臨青河的丈高寬壩。
誰想一至,還不曾悉查到埋藥之地,陣陣火光由頭上堤壩升起,已是被青州將兵圍了個死,帶頭埋伏於此多日的,正是此下主事的董巡檢。
董巡檢見著匪頭已打了照麵,一聲令下,包抄而下,將一幹賊子主力殺成零碎片甲。賊頭見勢不妙,驅馬逃返營地,見殘存餘部已是秋後黃花,還能奢望甚麼擾城掠財,隻好避了青州,臨走不忘那城中派來的奸細,將尚在囈想青州城破,報仇心切的蘇鑒淳抓了上馬,一並擄了走。
如此青州一劫暫且解除。董巡檢原先由崔嫣處聽得此計,不過也隻是試試而已,如今結了危困,歡喜之餘不免在軍中打趣:“看咱家夫人這秀氣樣子,哪裏想到居然還有用兵打仗的天賦?連獄中的重囚都能用得上!”這話雖半是奉承,未免誇張,卻是引了不少兵士回應,更有幾名先前在城牆受過崔嫣恩惠的小兵笑道:“那日夫人戴了盔甲推石對敵時,很是有幾分巾幗英雌的風範!若不說,還以為是將門虎女出身。”
說笑之間,不覺又傳至城內民眾耳內。齊王自派人盤踞了青州,雖待百姓不無不好,反為積蓄人心,加恩增惠勝過舊代,但到底不是朝廷
正宗,萬民終是有所保留,眼下見這督撫夫人作為,竟是生了同仇敵愾的投誠之心,紛紛讚許,皆說其人藉私仇,保城邑,閨中人卻有容人之量,算敵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