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西弗勒斯,不要…”他喃喃道,轉頭閉上了眼睛。兩人迫在眼前的分離像釘子一樣在哈利心中挖出了一個洞。他深呼吸著,將臉靠在西弗勒斯的手肘上,一點也不管鄧布利多看見後會怎樣。“拜托。這不值得——因為我,不值得。”
“不值得?”西弗勒斯質問。哈利從他的聲音裏聽到了尷尬、困惑、還有憤怒。“別傻了。這種事才能扭轉陪審團的意見。”
“這不重要。”哈利低聲說。他顫唞地吸了一口氣。“我——時間不多了,反正。”
西弗勒斯僵住了。哈利感到那雙黑色的眼睛把自己的頭燒出了一個洞,然而他隻能垂目去看西弗勒斯纖細的手指,在腦中刻下它們的每一個細節。“你什麼意思?”
“對不起。”哈利低聲說。他抬起頭,迎向鄧布利多藍色的目光,然後封閉了意識,避免老巫師聽見自己靈魂的悲痛,聽見要求寬恕的哭泣。他開口的時候,聲音是穩定的。“伏地魔知道我和萊斯特蘭奇的死亡有關。他給了我兩個選擇:要麼加入他,要麼…”哈利冷酷地笑了笑。“我就會完全體驗身負黑魔印記的感受。”
哈利將手伸到發際,在臉上一抹。魔法蕩起漣漪,魅力咒消散了。他感到鄧布利多和西弗勒斯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臉上,不知道對這兩人而言,自己看上去是什麼樣子。
“但你說過,”西弗勒斯立刻反駁,聲音裏染上了一絲絕望:“你說你說服他了——”
“我說服他讓我在下一次食死徒的聚會上再決定。”哈利溫和地說。接著,他避開了兩人的目光,繼續道:“我不會告訴你我是怎麼得到這個印記的,也不會告訴你我的眼睛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這些並不是出於我的意願。這些——這些待遇已經讓我——完全置於黑魔王的控製之下。”他抬頭與鄧布利多對視,奇異地感到自己剛才的話好像並非謊言。“在他的手中,我不堪一擊,猶如脆卵。”
“你不是說真的吧!”西弗勒斯大吼。他突然站了起來;椅子向後倒去,發出一聲悶響。“你——你這個騙子!”
哈利閉上眼睛,幾乎享受地迎接了那兩個字沉入身體時帶來的痛苦。這痛苦刺穿了他的心髒,蠕動著爬進空洞的靈魂,在那裏回響著——騙子…騙子…
“失陪一下,鄧布利多教授。”西弗勒斯粗魯地說了一句,抓住哈利的胳膊,把他拽出了校長辦公室。
“Ambio silencio,” 西弗勒斯大叫一聲,魔杖劃了個寬廣的弧形。
現在,他們站在那扇橡木大門前,腳下就是螺旋階梯。鄧布利多辦公室裏的燈光是白色的,中間點綴了雪地反射的倒影,而樓梯間的光源幾乎都來自牆壁上搖曳的火炬。微紅的光芒裏,哈利幾乎覺得他們已經回到了寢室裏,遠離世上的一切。
“他還能聽見我們嗎?”西弗勒斯問道,魔杖指了指剛剛建立的壁壘。
“大概不能了。”哈利說。
“很好。”西弗勒斯轉身,他那種猛烈而幾乎絕望的目光讓哈利感到如坐針氈。“聽著,你這蠢貨。加入伏地魔。不要死。做什麼都行,就是別死。加入他,他讓你殺多少人就殺多少人。不要死。”
“西弗勒斯,沒用的。他會知道我並不忠誠,而且我明早就會死——”
“不!”西弗勒斯吼了起來。
隨之而來的是沉默。好痛,看著那雙黑色的眼睛好痛,平時幾乎無法猜透的雙眼,現在卻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恐懼和悲痛。哈利的意識中,有個聲音遠遠低喃著,仿佛一陣風吹過樹枝,讓一切毫無遮掩、淒涼暗淡:對不起…然而鉛一樣沉重的空洞吞噬著他,提醒他那三個字是多麼虛無,多麼飄渺,因此它們還來不及從他僵硬的嘴唇中吐露出來,就永遠地沉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