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相信,這個世界上,總有一片溫暖的海域,值得每一隻海狗遊戲,總有一塊安穩的浮冰,值得每一隻北極熊休憩。
總有一塊安靜的極地,值得每一隻企鵝皈依。
而所謂天地浩大,是因為,我還沒有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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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的杭州,風帶了一絲涼意。
又是大塊青石鋪成的路麵,零星幾株淺淺的野菊在牆角石縫間不起眼地招搖。午後遊人稀少,拉一塊竹簾就很適合睡一個舒服的午覺。
男人無視拒客的厚實竹簾踏進這個小古董鋪子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阻隔了光線的百子櫃有些灰蒙蒙,影影綽綽地讓人看不真,隻覺得隨時都會有衣帶當風的仕女從半開的畫屏上走下來,又或者現出原形的狐精山魈在參差的木格後麵露出毛茸茸的長尾巴,古物應景地落了些浮塵,讓人不敢輕易觸碰的衿貴。——是個伸出手就能回到過去的地方。
櫃台上充著電的手機一閃一閃地浮豔,顯得格格不入,但爬在櫃台上衣服鬆垮垮頭發亂蓬蓬揉著惺忪的睡眼的應該是店主的毫無形象可言的家夥……顯然更加礙眼。
吳邪被掛在門上的風鈴吵醒,還沒來得及抓起眼鏡,愣愣地看著像足了鬼片場景的鋪子中間氣定神閑地站著一條還挺好看的人影,真是香豔的鬼片……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那客人隻是自顧四處看著,不看他,也不吱聲。
張起靈?這是吳邪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個名字,幾乎沒有經過思考,吳大少爺已經養成了“全天下的怪人都有可能是由張起靈扮演”的自覺。轉念一想抓著頭失笑,哪有那麼巧?前幾天他家三老狐狸還在嘀咕那家夥又再人間蒸發,弄得他想去踩個盤子都組不齊人。那時他還聳了聳肩,“那有什麼辦法,全世界的鬥都可以是那家夥的度假村……”且,房租全免。
當然沒有那麼巧,這是現實,不是他媽蹩腳的言情小說……
男人轉過身來,竹簾遮不全的縫隙裏正好露了一束光到他臉上,他不太適應地避了避,隨意地擺擺手,“你醒啦……”完全沒有擾人清夢的自覺。
吳邪於是更加茫然,他不認識這個人。
男人的視線並沒有在那個邋遢店主身上停留多久,就又轉向那一排雕花的梨木百子櫃,偶爾貓腰蹲身的專注表情不禁讓吳邪猜想,他在找些什麼?
男人的手撫過一方烏青的硯台時,帶了點江南一帶特有的吳音和剛睡醒的遲緩男聲在身後響起,“這端硯有個有趣的傳說喔……”
聲音從耳裏傳到大腦神經的舒適感讓他下意識回了頭。那店主先生此刻扯正了衣領,抓齊了流海,穩重的黑框眼鏡往鼻子上一架,平白就差點跟“青年才俊”扯上了關係……他玩味地笑了笑,看來這店主和他的店一樣,看第一眼永遠沒有什麼存在感,要走進去細看了,才會慶幸自己沒有錯過。
“衣冠對禽獸來說果然太重要了……”察覺到男人的那絲笑意,吳邪也自嘲地聳聳肩,揚了揚手裏一個鐵罐子,“龍井還是毛峰?”邀約的口氣。
那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小老板當然沒有這樣熱情待客的習慣,他隻是覺得這個長相不俗的男人,臉上一抹閑閑的笑,好像對什麼都很有興趣,但事實上眼帶淡漠,對什麼都沒留下半點心,很有意思。
吳邪知道自己店裏雖說魚目混珠,但也不缺極品,比如那隻硯台,而男人也隻是讓細膩的硯身在手指間停留了幾秒,就毫不留戀地拋在腦後。舉手投足分明是遊戲人間的濫情姿態,眉眼間又始終流露出“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的疏離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