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段(1 / 3)

“停車,”康慶忽然說,“我和封悅下車,你回去接小發,送他回家。不準他出門。”

“要我回頭來接你們?”阿昆問。

康慶看了看時間,“行,你回頭到芳姐那裏等,我們散步過去。”

目送阿昆的車子消失在黑暗的轉角,康慶回身問封悅:“你不介意吧?”

封悅搖了搖頭:“剛剛我實在不太確定要如何反應。”

“你不用理他。”康慶拉了封悅一把,兩人沿著石板小路向前慢慢踱步而行,“這些年我把他慣壞了。”

“他……小時候不這樣的。”封悅很小心地,他不想說錯話,惹康慶不高興,“那時候,他沒這麼討厭我。”

“都是從他大哥被人害死以後,他徹底變了,偏執倔強,特別不聽話。”這話漸漸牽引出許久的往事,“老大是苦命的人,小時候我們過得多辛苦?好不容易他受到桂叔的重用,日子稍微好一點,他就給人殺了。”

封悅默默跟著他,聽著康慶娓娓道來多年來,波蘭街的一些變故。他們的皮鞋踩在青石板的路上,發著“篤篤”聲,一年又一年,這條路上半點變化都沒有,長著青苔的路,雨後應該依舊滑膩得很。

“小發才十二,事情發生時隻有他在場。老大緊緊地摟著他,我們趕到的時候,他依舊縮在老大懷裏,老大的屍體覆蓋著他,死了也沒放開。那人應該是職業的,他留了小發一命。那以後,除了我,他不和任何人說話。我們都怕他嚇傻了……”康慶苦笑著繼續 ,“我這些年便放任著他,倒養成這脾氣,成天不是打遊戲就是打架……你說我怎麼對得起老大?”

封悅心裏的結似乎鬆了鬆,康慶和老大的感情,他了解不少。康慶是孤兒,很小的時候吃百家飯,後來老大收養他,當時過得都很辛苦,可老大不曾怠慢過康慶,有什麼好的,都先分給他,連小發也要排在他後麵。

“你有查過殺老大的人嗎?他有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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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也沒能力查,查也查不出。現在想查,過去太多年,不容易了。”康慶不無遺憾地感歎,“芳姐有時候也說我太縱容小發,可是,混黑道,講的是義氣,老大對我有恩,我康慶這輩子欠他的,永生也還不上,就隻能盡量對小發好一點兒。可是你知道,我這人脾氣糟糕,沒耐心,也沒教好他。”

溼潤的晚風鋪麵而來,兩人肩並肩,在黯淡夜色裏,靜靜行走,多年來從沒這麼平心靜氣地聊過,心裏覺得一種無比接近,康慶側頭,看著封悅暗夜裏沉默不語的臉龐,他覺得歲月走得那麼快,可身邊的封悅似乎一點都沒改變,他依舊是那個安靜的跟屁蟲,永遠牽著他的手,不管康慶要帶他去哪裏。

“封悅,你的情誼,我也記在心裏,”夜裏氤氳的潮氣,催促著心底某種溫柔的情緒發酵,“我不會忘記,你放棄柏林道的一切,回來投奔我。封悅,我一輩子都會記得。”

封悅感覺咽喉處酸疼得厲害,他忍了很久,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那股潮氣從眼睛裏逼走。粗枝大葉的康慶能說出這樣的話,需要多少勇氣和信心?他對誰這麼溫柔過?封悅好想握握他的手,可他自己的手,在外套的口袋裏,緊緊攥著,才能抵禦住這股無名的衝動。

他隻能牽動僵硬的臉頰,勉強露出微笑,說:“我應該準備個錄音筆,將你剛剛說的每個字都錄下來,將來你若象剛剛凶小發那樣凶我,至少有證據控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