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梅雪剛要退後,冷不丁就被一潑腥紅的熱血濺了滿頭。而那東瀛人的右手已經掉在了地上,幾根指頭還在血泊裏不住的抽[dòng]。對方先是一愣,然後低頭向下看了一眼,當即就撲了地板,殺豬一般嘶聲慘叫了起來......
林正玄劍尖點地,橫眉冷目:“活膩的東西,敢摸我老婆?!”
對方委屈的哭嚎著:“我......我沒摸著他啊!”
“摸著了我就不砍你手了,直接剁腦袋。”
殷梅雪無奈的擦著臉上的血:“你下次能不能拉遠點再剁?我都沒衣服換了。”
“八嘎寢室十米送[劍三]!”周圍的幾個東瀛武士見狀,紛紛拔刀圍了過來,用生硬的漢語厲聲罵道:“你們兩個中原人,膽子好大的幹活,竟敢在這裏傷人?!”
林正玄慢條斯理的甩著劍刃上的血珠:“老子傷的都不是人。”
在浪人營這種地方,能劃拉到人類範疇的確實不多,合著眼殺都不會冤枉了哪個。
這裏的人大多身負蠻力武技,有的是地痞流氓,有的是專業盜匪,有的是家族衰沒後四處流亡打仗的武士。還有一部分是從海外拐賣來的苦力,大都關押在這裏等待買家挑選。
殷梅雪和林正玄在鹿良城轉悠了幾日,確定燕不離沒有淪落到妓館後就尋到了這裏。畢竟某人除了菊花之外,還是有點武力價值的。然而這浪人營蛇鼠混雜,經常發生暴力衝突,一天內能鬥毆十餘起,隨手拿塊饅頭都是沾皮帶血的,說是人間的修羅地獄也不誇張。
“吵什麼吵?!”營頭腆著胖肚子,撇著外八字,挎著比自己還長的太刀走進了茅棚,眯著小眼道,“碼頭勞工不夠用了,你們誰要接活?一天三錢白銀!”
“臥槽,三千白銀......?!”武士們一窩蜂的湧了過去,烏泱烏泱的踩過地上的人,某個斷手的貨直接就斷氣了。
人心即江湖,哪裏都一樣。節操義氣這種虛無渺茫的東西,永遠也沒有銀子閃亮。
林正玄和殷梅雪聽不懂這群東瀛人在說什麼,但看到群狼沸騰直奔碼頭,便也收起劍擦好臉,一同跟了過去。
鹿良口岸和往常一樣熱鬧喧囂。灘上車馬如龍、人流如織,海上白帆雲集、水鳥繞桅。
十幾艘桐漆紅亮的貨船排成一列,整齊的停駐在碧藍的水麵上,連綿成一條火紅的巨龍。
碼頭上有不少頭綁汗巾的倭工,正邁著黑粗的小短腿,成群結夥的喝著號子,像螞蟻一樣忙碌的搬運著數不清的貨箱。
這些木箱四四方方,有的大如馬車,有的小如棺材,外麵統罩著一層密不透光的黑色麻布,皆用粗繩捆得結實。放眼放去就像一條黑色的長河,在入海口處被分流成十餘支小溪,源源不斷的湧進了各個船艙。
“這些船是開往何處去的?”林正玄找了個懂漢語的船工問道。
“中原。”對方答道。
“這麼多貨,都是些什麼東西啊?”
“那就不清楚了,我們隻管運過去的幹活。”
林正玄納悶了,難道中原有什麼地方死得人多,以至於要跑到東瀛集體訂棺材不成?
兩人麵前的貨箱被一批一批抬走,殷梅雪擰眉望著那片漸漸被搬空的沙灘,悄悄走過去,從黃沙上彎腰撿起了一小撮東西。拿在手中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一簇綠色的絨毛。
“正玄......”他回過頭,聲音微抖,“我知道這些貨是什麼了。”
逝水東流,時光似箭,眨眼就到了年關。
燕不離臥床已近半月,早就憋悶得心裏長草,好不容易熬到病愈,便迫不及待的跑出府玩樂,還美其名曰:有朋自遠方來,理應陪客奸有此道。
於是,山口島野香就像一個多餘的客人,跟在一對恩愛“夫妻”的身後,足足翻了半日白眼。燕不離和池月肩並著肩,爪牽著爪,如膠似蜜的相偕而行,虐得她這條單身狗越發恨嫁......唉,早知道就帶風子一起出來了,否則何以落得個三人行還沒她事兒的下場?!
東都城中人流混雜,為免惹人耳目,池月又悲催的換上了身女裝,還戴了一副紫色麵紗,隻露出一雙幽邃如潭的黑眸,成了標配的燕少夫人。
燕少爺對此喜聞樂見,理直氣壯的牽著他滿世界閑晃,一路玩得不亦樂乎,徹底將某位東瀛客人拋諸腦後。
由於宮裏近來剛添了位小皇子,聖上龍心大悅,特令大赦天下,取消了東都的宵禁,並將年慶放寬了一個月,是以城裏的廟會也在除夕前便陸續開放了。
作為一個愛湊熱鬧的流氓,燕不離好不容易出門一趟,自然不會放過這種整人取樂的好機會。他走在街頭四處蹦躂,一會兒給舞獅遊龍的腳下扔香蕉皮,一會兒給雜耍百戲的喝倒彩,一會兒又和橋頭說書的抬起了杠。
“我說這位公子,您不捧場也就罷了,何必砸小生的台呢?”說書人被他一陣攪場,氣得怒火中燒,燥得大冬天裏狂打扇子。
燕不離咧嘴一笑:“誰叫你胡編亂扯呢?就算是江湖八卦也不能合著眼八啊!我告訴你吧,這鬼門宗的宗主不老不醜也非不舉,那禽獸一夜七次都算節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