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獵手縱橫江湖之時,他還隻是盟裏一個低階學徒而已紅樓貓老爺。
對方停了手,卻不答話。一張清淡寡水的臉上映著亮白的月光,在眉宇間暈染開絲絲殺意。
丁不著心下一沉,是龍門黑店的那個小子!恐怕三弟和四弟凶多吉少了。
花無信望著對方的黑臉笑了笑,這家夥夜裏穿一身黑衣當真隱蔽。隻要他不張嘴,連蚊子也找不著,怪不得叫叮不著呢。
“你們究竟是受何人指使針對西川藺家?”
“呸,老子可是有職業操守的,客戶信息能告訴你嗎?”
“好,那就手底下見真招吧。”
丁不著立即擺開架勢,誰料花無信忽然吹了一聲尖利的口哨,屋外紛紛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某人額上當即冒汗:“草,不是手下見真招嗎?!”
花無信嘿嘿一笑:“我又沒說多少隻手......”對方可是賞金盟的首席獵手,連河不醉都抓不到的老油條,他才沒傻到和對方一對一的決鬥呢。
於是,江湖上最令人頭疼的殺手丁不著,在西川的藺府落網了。
聽到外麵的打鬥沒了動靜,一隻手才哆哆嗦嗦的撩開了床幃。
藺巍然小心翼翼的冒出個腦袋,問道:“花大哥,人已經抓住了嗎?”
“嗯,這家夥太狡猾,讓公子受驚了。”
“花大哥客氣,此事多虧了你,兩番相救之恩,著實讓藺某銘感五內。”對方穿著褻衣,下床走了過來,“不過你是怎麼知道他會來刺殺我呢?”
“賞金盟的規矩,任務失敗者必須自行善後。如果你不死,被處置的就是他。”花無信收劍入鞘,“藺公子還是早些歇息吧,花某去審問那條滑泥鰍了。”
袖子被人一扯,轉頭便看到藺巍然怯怯的大眼睛。
花無信歎了口氣:“好吧,我不走。你睡罷,我守著。”
藺巍然年方十六,自小被藺家當成寶貝藏在府裏,嬌生慣養、稟性怯懦,此番更是被賞金盟的綁架嚇得大病一場。花無信一路護送一路照顧,卻沒想到這少年越發依賴自己,再加上藺聞之苦苦挽留,他便留在藺府保護此子。
如今丁不著已經落網,他的任務也完成了。不過看這孩子膽小如鼠的模樣,估計一個人也睡不踏實。也罷,反正現在睡房梁已經習慣了,就再做一回“梁上君子”吧。
藺巍然滿懷欣喜的爬回床裏。花無信拔身躍起,倚梁而臥,卻枕劍難眠。
其實,自己心底裏也是不願回去的吧。林子禦要的東西,他確實給不起,再相見也不知該如何麵對。
丁不著脫口而出的那句話,像兜頭冷水一樣潑醒了他。時至今日,他身上還處處殘留著方迭的痕跡。那人的一強一笑,舉手投足,每一個細微的習慣,早已深深凝刻到骨血裏。所謂的放下,也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心這東西當真奇怪,明明長在身體裏,卻半分不由自己異能者魔法師。
聽到頭頂上方傳來一聲輕微的歎息,藺巍然支起身子,探出腦袋道:“花大哥,房梁冷硬,要不你到我床上睡吧?”
花無信差點一頭栽下去。
“不用了,你睡你的。”
藺巍然聲音裏頓時帶了哭腔:“花大哥是不是嫌我髒......”花無信僥幸逃過一劫,但他沒有。被綁來的一路,不知遭受過多少非人的折磨,這陰影隻怕會相隨一生。
紗幃一動,花無信出現在床頭:“我沒有嫌棄你。”藺巍然剛獲救時滿身是傷,他當然知道這孩子遭受過什麼,也明白身上的傷容易好,心裏的疤卻永遠都在。望著那雙淚光盈盈,充滿無助和悲戚的眸子,他仿佛看到了十四歲時的自己。
“別哭了,花大哥陪你睡好不好?”
“要抱。”
“不許得寸進尺。”
“嚶......”
“好好好......小祖宗你快睡吧,我要困死了。”
藺巍然終究年紀小,神經緊繃了大半宿,很快便在他懷裏安眠入夢。看著口水橫流的某人,花無信無言的歎了口氣。
他這哪兒是護衛啊?都快成姆媽子了......
......
樹暖鶯啼,柳顰花笑。稀薄的晨光才剛剛披落山頭,膳院之中已經升起了嫋嫋炊煙。
“嚓嚓”的切菜聲從廚房裏傳出來,最後伴隨“誒呀”一句痛呼,戛然而止。
燕不離嘬著手指頭,苦大仇深的看著砧板上的竹筍。淚奔。
池月走後整夜未歸,他很是懊悔自己一時衝動口出狂言。躺在榻上輾轉反側了半宿,決定還是親自下廚做頓飯,權作賠罪之禮,希望能夠補救兩人間的裂痕。
然而等他真正上手了,才知道做飯原是這麼麻煩精細的活計。早知道以前也學學了,現在趕鴨子上架著實勉強了些。
劉廚子向來看不上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尤其是笨到教了三遍還不會的蠢貨。他再次握著菜刀示範了一次:“左手骨節貼住刀背,指頭往裏扣住。右手握穩,別圖快,一下一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