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從未聽說青魃徹底獸化後還能複原的。不過《青囊經》中有載:針灸二者,異曲同工。針者治穴,立竿見影,表不及裏。灸者通經,久療成效,固本還原。倘若改行針為艾灸,或許耗時長了點,但沒準能夠根治。”

花無信頓時細眸一亮:“那我們可以試試啊!”

“唉,這隻是老夫的推測,連一分把握都無。也許一年半載就恢複了,也許十年八年才出成效,也許一輩子也不見好......”樂千秋翻了個白眼,“你有那個閑功夫就給他灸吧,老夫年事已高,著實是耗不起咯。”

“那勞煩樂閣主指點,花某感激不盡。”

“你還當真要試啊?”樂千秋望著他,忽然感慨了一句,“子禦這孩子遇上你,既是不幸,亦是大幸。”

花無信苦笑道:“終歸是我耽誤了他,若無當初一見,也許這世上已經多了一名濟世良醫了。”

“嘿嘿。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樂千秋哼笑一聲,“我給他行一次針,你還是問問他自己吧。”

......

地藏閣的空氣裏散布著一股淡雅的清香,書墨混雜著檀香,絲絲盈袖,沁人心脾。貼牆羅列著一排高大的黑檀木書架,密密麻麻的擺滿了佛經。竹窗下置了一張狹長樸素的睡榻,蒲席上擺著矮腳茶案,一把紫砂壺,幾隻茶盅,一卷半掩的《般若經》,就是這個房間的全部。

池月給熟睡的人蓋了條薄衾,示意傻站在茶案後的河不醉坐下,慢悠悠的翻了幾頁書,才開口道:“我師父是鬼門宗最有武學天賦的人,十五歲煉成無生無滅,十六歲名動江湖,十七歲就任鬼門宗的宗主,從此立於武林的巔峰,再也無人企及。”

江湖上的傳說很多,但竹魅二字,無疑是最令人神往的一個刹屠刃。不僅因為那一身的絕世武功,更因那張仙魅般的臉,曾經驚豔了整個江湖。

池月回眸望了眼榻上的人,歎了口氣道:“可你看看他現在......武功俱廢,百病纏身,連一個時辰都撐不住,每日裏多數時間都在昏睡。這對曾經的武林神話來說,與廢人何異?”

河不醉微微蹙眉:“他......發生了什麼?為何在修成無生無滅這麼多年仍能活著?”

“嗬嗬,這就要多謝以你唐家為首的三門六宗了。”池月冷冷道。

竹莫染雖然武功高強,但心地柔善、一生篤佛,是鬼門宗最廢柴的一任宗主。他在位時未殺一人,也從不與正道爭利,在中原正道三天兩頭掐架鬥毆的時候,魔道清靜得和西天佛土一樣。

無心插柳柳成蔭,誰也沒想到這反而讓魔門的地盤和人口增多了不少。尤其是碧落穀一帶,城鎮之繁華比起國都都不遑多讓。

於是三門六宗越發看他不順眼,頻頻挑釁找事,可竹老佛爺就是不接招兒,縮在碧落穀悶聲發財,任憑一群猢猻上躥下跳。如此暗中較勁兒了十多年,直到竹莫染死訊傳來,正道才終於鬆了口氣,希望鬼門新任宗主是個有血性的,能夠做點兒傷天害理符合魔尊身份的事。

如他們所願,池月後來的確成了武林之害,並且給了三門六宗一個巨大的驚喜。==

“師父假死之後散功離穀,無意中被唐家弟子認出來,才遭到報複。他能活到今天,就是因為在那些正道禽獸的手裏,挺過了生不如死的日子。”池月在手裏把玩著一隻紫砂茶盅,“和你說這些並非為了狡辯是非,屠滅三門六宗的確傷及了眾多無辜,但他是教養本宗長大的恩師。這筆債你要討,也盡管衝我來。”

河不醉坐於案後,默不作聲。

“本宗如今也隻剩不到三個月了,你想報仇的話,記得抓緊。”

“宗主,我自小在碧落穀長大,從未見過唐家堡一磚一瓦。就算要報滅門之仇也輪不到我,你該提防的是唐故裏。”

池月手一抖,掌中茶盅瞬間碎成了一捧紫砂:“那你剛才義憤填膺的發哪門子神經?!”

“我是被山口的情緒一感染,腦子一熱就.......”

“就又犯蠢了是吧?”

“......”

“山口是個不錯的姑娘,雖然瘋了點,但配你一個傻子剛剛好。”

河不醉:“......”

池月垂下眼簾,微微笑道:“帶她走吧,越遠越好。夏天來了,暴風雨也要到了。”

當年從鷹巢裏撿到這隻傻蛋的時候,他並非沒有猜度過對方可能是正道後人。隻不過自己那時已做好了仇家遍天下的準備,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何況,某隻傻蛋小時候還挺好玩的。

見竹莫染睡得正香,池月也不便再多打擾,便同河不醉一起離開了地藏閣。兩人剛一出門,榻上的人便睜開了眼快穿之論如何在劇本裏相親相愛。

望著幹幹淨淨的茶案,他知道池月把茶杯的殘渣也帶走了。這狼崽子從小就知道在闖禍後毀屍滅跡,而且演得一手好戲,以至自己發現他偷學無生無滅時已為時晚矣。

竹莫染深深歎了口氣。

月月春的藥效撐不了多久,池月若再不散功,隻怕自己也回天乏術了。這些弟子他個個虧欠,尤以池月為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