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停又怎樣,走又怎樣,摔又怎樣,樂又怎樣,總歸是自己一個人要受的,怎麼樣都無所謂,就算我倒了下去,隻會有更多的人從我身上踏過,沒有一個會扶的。開心,快樂,或許有,或許沒有……”他看著我,深深地,好像想從我的眼裏看到答案似的。我們靠得好近,近到我可以看見他瞳仁裏我的臉,黑色的,沉默的,他的眼。盈亮的眼珠,像是從來不曾幹涸過眼淚似的,更著,那就是一裹鹹澀的淚球。我忽然意識到,那眼中刻意隱藏的平靜和冷漠,如果一旦決堤,將會是多大的異常災難。我更意識到,第一次醒來時的茫然無措,其實給予了我多大的恐懼,他,就好像是受傷時的紗布,可以壓住噴薄而出的血。孤獨的,不止是一個人吧……
靜靜地,靜靜地,時間好像停了。
“我……來吧,阿塤。”
他一瞬驚異的抬眼,“你叫我什麼?”
“阿塤。我覺得……這樣會親點。”
“親……”他呢喃著這個字,忽而大笑開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沒有再抬起他的頭,隻是深深的埋著,笑著。
我,歎出一口氣。
……
宮殿裏真正的開始進人,是在第三天的早晨,阿塤說,人多一點,養養人氣,我也就不會那麼悶了。聽完這些話,我不知道怎麼的,高興的在他的胸口上輕輕的捶了一拳,差點脫口而出一句“好兄弟!”
他隻是微微的還我以一笑,沒有躲,也沒有說什麼。
自從宮殿裏來人了,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各類匠人、侍從、丫頭,雖都是來來往往的,卻在我欲上前打招呼混個臉熟時,紛紛驚慌的退下。讓我一度以為自己身上是否有一種令人銘心刻骨的體臭。
所以,我逐漸養成了夜晚上屋頂的習慣,也不知道是為什麼,隻要頂著清涼的風,叉腳一坐,再擺上糕點、熏肉,提著一壺小酒,眼裏看著月亮,口裏嚼著下酒菜,不時灌上一口辣酒。偶爾,還能碰上樂匠們練曲的時候,管弦嫋嫋,倒也有幾分閑趣。
隻不過,我喝下一口酒,重重的吐出氣。
心中總有一種不知名的壓抑的憂鬱,那種不經意就繚繞在心頭,等到回頭觀望時,卻又了無蹤影的情愁。因為這種愁緒,倒真是不能一直開懷。
“你倒是會自己一個人尋樂,也不叫上我。”夏睿塤不知什麼時候到了我的身邊。
“沒什麼,消磨而已。”我仰頭一灌。
“聽著,倒像是在埋怨我,怎麼,置了這麼多人,你仍舊不歡喜?”他一把奪過我手中的酒壺,對嘴就是一口。
“嗬嗬,歡喜?一個兩個的,見了我跟踩了狗屎一樣,跑起來都快飛上天了,看那速度,鞋底都快要蹭上我的臉了,還歡喜呢,我歡喜誰去?你說,我頭上也沒刻一狠字,怎麼大老遠瞅著我就跟見鬼似的。嗬嗬,還真他娘的見鬼了!”
“嗬,你又說粗話了。”夏睿塤在我唇上輕輕一點。
“我也不知道,就是自己一個人悶得慌,也不知怎麼,這些話就蹦了出來,不過,這樣一說,還真他娘的就舒服一點了。”
兩人都抬著頭,看向夜空。
“今天的月亮,圓的很。”夏睿塤伸出手去,沿著月亮的輪廓畫著圈,似乎在撫摸一杯盛滿了乳酒的瓷杯杯口。“圓的很,也遠的很,總是靠不近,自己卻又走不遠,明明讓人覺得就在眼前,伸手卻什麼也抓不住,圖圖的做了美夢,等醒了,卻又到了白日,什麼,都看不見了。本以為會就這樣子忘掉,偏偏卻又出現,讓人躲也躲不了,逃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