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某水鄉,一所清幽的小院子,門口的桃花開得正豔,一隻胖乎乎的斑點狗臥在花下睡得正酣。青油的大門和左鄰右舍沒什麼不同,如果說非有什麼不同,那就是門口偶爾會來幾個體型彪悍而麵相凶狠的貨郎或者推著小車賣酒的生意人,他們的吆喝聲功力十足,經常把附近睡夢中的小孩子嚇哭。每當這時,這個青油大門就會打開,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會蹙眉道:“貨郎崽,又沒人買你的東西,你怎麼又來此吆喝?”
剛剛中氣十足的貨郎立馬像被踩住尾巴的貓,一臉的歡喜與討好:“是是是,大姐,小的馬上去別處賣!”說著推著吱吱悠悠的小車屁顛屁顛地一溜煙跑了。鄰舍的張大神掂著腳尖追了出來:“貨郎崽,你咋跑那麼快,我要買你的絲線啊!”
那個少女見到鄰舍笑著打招呼:“張大嬸,你不是昨天剛剛買過線嗎?”
“是我們家那個三丫頭要買,她最近不知怎麼著了,喜歡上了屯絲線,我們家的絲線有好幾團了,她還是喜歡買,而且就買這個貨郎崽的!”張大嬸笑嘻嘻地望向那個貨郎離去的方向,那眼神不像是看賣線的,而像丈母娘相女婿似的,越瞅越滿意。
這個少女笑了笑進了自家的院子關上了大門。滿院子翠竹,端的是鳳尾森森、龍吟細細,院子正中鋪了一塊裀毯,上麵擺了一些時令的水果和精致的點心,有一個人在毯子上歪著,依靠著一個淡黃的大抱枕。她懶懶地問:“打發走了?”
“走了。”少女笑嘻嘻地回答,“也沒見這麼討厭的,哪一次來都會擾人,我下一次跟管這事的人說,扣他的俸祿。”
“算了,堂堂大內侍衛如今淪落到走街串巷,也夠難為他的,上峰安排的,他不也是奉命行事嘛!”毯子上的女人慵懶地說,接著問道,“阿黃去哪裏了?我從早晨就沒有見過他,是不是又去烏衣巷那邊了?”
“是,老爺一大早就去了,說是和太爺一起琢磨怎麼把這些小商小販集中在一起,免得總是吵吵嚷嚷的不成體統。”那少女不由笑道,全天下也隻有這個女人敢喊那個曾經的九五之尊為阿黃。
“哎喲,我爹爹和阿黃真是臭味相投,也罷,青竹,昨日裏娘親又拿出那個勞什子命盤持誦,我今天也去瞧瞧,她到底能弄出啥名堂。”女人伸了個懶腰,對著春日的暖陽戀戀不舍,“這才是我想要的日子呢!”
“夫人,你今天穿哪件衣裙?”青竹服侍她梳洗,又捧出幾件衣裳問。
“挑一件不怎麼惹眼的吧,那一對老財迷就見不得我這裏有大內的好衣料,天天盤算著把灼華送來的衣料運到他們鋪子裏去!哼,我偏偏就藏起來,讓他們著急!”女人嘴角含笑。
青竹也笑了,她跟著老爺和夫人來到這江南的水鄉,才發現原來先前的母儀天下都是裝出來的,這個夫人如今愈發真性情,有些頑皮的勁頭了。
梳洗打扮完畢,女人帶著青竹出了門,沿著蜿蜒的鄉間小徑,大約一炷香功夫,就來到了一所恢弘的宅院前。
青竹上前叩門,應門的是一個未留頭的小丫頭,見了青竹笑吟吟道:“青竹姑姑,你和姑奶奶快來吧,老太爺和老夫人正在瑞萱堂等著你們呢!”
那個小丫頭見到了女人,趕緊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禮。
女人笑道:“青萍不用如此客氣,我是常來常往的,女兒回娘家回的勤了些,你要是再這麼客客氣氣的,我可就不敢來蹭飯了。”
那個叫青萍的小丫頭臉紅了,說話可是磕磕巴巴:“娘娘,不,姑奶奶,奴婢不敢,是老太爺吩咐奴婢禮節不可廢!”
青竹笑著拍拍她的腦袋:“夫人和你說笑呢,瞧你這個樣子,緊張什麼,咱們可是大戶之家,你這般樣子怎麼去前麵斟茶遞水的?”
“姑姑教訓的是!”青萍忙斂聲屏氣低頭受教。
“算了,別難為她了,想當初你剛到我身邊不也是大氣不敢出的樣子?”女人擺擺手,青萍忙退下。
青竹卻笑了:“老夫人給這些丫頭們取名很有意思,最初的蘭草、薄荷、其次的荔枝、桂圓,再後來的菠蘿、芒果,就是我和青萍的名字還好,不是水果。”
“娘親喜歡南方的水果,可是不喜歡南邊的酷熱。”女人悄聲解釋。
青竹點點頭,看著夫人,她突然想起美利奴的國公夫人了,據說國公夫人和國公爺也從美利奴回來了,柱國大將軍世襲給了秦家長子秦川身上,他輔佐敏王,不過,柱國大將軍傾向於中原皇上,而敏王則更喜歡與秦家老四秦虎共進退。這也是一種製衡吧,雖然是親兄弟,但在皇家、秦家也未免摻雜了許多算計。
瑞萱堂很熱鬧,老太爺、老夫人和老爺都在。
女人一進門,老夫人就笑道:“懶丫頭,日上三竿才起床,向你家夫君學學,每天騎騎馬、射射箭,早起早睡的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