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兒,趙陸忽問:“那日鹹熙宮賞戲,演了什麼?”
金公公回:“是一出《滿床笏》。太後似乎很喜歡,命人賞了不少錢。”
“《滿床笏》……”趙陸輕聲念了一遍,嗤道,“兒孫滿堂,福祿昌盛,難怪她喜歡。”
趙宜安抬頭瞧他,趙陸便說:“可要吃點心?我叫人拿來。”
哪知趙宜安搖搖頭,跟著他的話重複:“兒孫滿堂,福祿昌盛……”如此喃喃一回後,忽道,“你也會有的,別生氣。”
趙陸啞然:“我哪裏生氣了?”
“會有的。”趙宜安說完這句,低下頭,繼續摸她的蝴蝶去了。
一時無言。
坐在趙宜安對麵,趙陸便隻能看見她頭頂的鳳凰銜珠。
封了嬪後,趙宜安的頭發就全梳了上去。她生來嬌顏,像今天這樣梳高髻,簪步搖,就愈發顯得她安靜且柔媚。
難怪孫氏三人讚她美貌無雙,金釵暗罵她攝人心魄。
說話的人心緒不同,但說的卻是事實。
趙陸忽一動,拿著書走下了通炕。
“怎麼不坐了?”趙宜安疑惑。
“你自己坐著。我活動活動。”
說著要活動活動,但趙陸隻是換了個地方,坐在了寶座上,繼續看書。
趙宜安也不計較,等畫幹了,自己去外麵叫了延月,耐心等她帶九色攢盒進來。
*
且說鹹熙宮。
金釵送完周太妃回來,便在孫太後耳邊將一路上前後如何,一一說了。
又道:“奴婢也看不穿周太妃的心了,最後見她隻站在院裏吹冷風,神情落寞,倒像多後悔似的。”
孫太後聽了,就說:“她也是個奇人。當初與麗嬪同年進宮,好得什麼似的。她自己生不出,便對麗嬪生的湖陽如親生女兒一般。結果呢?先帝一去,就巴巴兒地揭出湖陽不是先帝的血脈一事。這會兒聽到湖陽或成了新帝的妃嬪,又臥了床。她卻忽然失魂落魄的,裝什麼呢!”
金釵附和著笑道:“誰知她心裏正冒什麼壞水?娘娘還是不要理會這些人才好。”
金縷奇道:“難道是揭發了此事又後悔了?”
孫太後嗤笑:“要麼不做,要麼別後悔。優柔寡斷的,反而害到自己身上。”
金釵應道:“娘娘說的是,況且跟前同人好,背後捅一刀,還擺出一副懊悔的模樣。這種人,以後再別理她。”
孫太後頗為讚同,點頭道:“如今她也昏聵了頭了,方才連眼色都不識,還是哀家咳了一聲才知要住嘴。這大庭廣眾的,想刨根問底也不是這樣刨的。又一會兒稱‘我’,一會兒稱‘妾身’,竟沒點禮數,果真不中用了。”
又道:“既然湖嬪成了哀家的兒媳,這麵子上總是要做的。金縷,你一會兒拿點什麼參啊藥啊的過去,瞧瞧是個什麼情況。”
金縷便垂首應下。
又過了幾日,孫名宵的小兒子滿了月,就遣人來孫太後這兒,求請入宮。
孫太後笑得合不攏嘴:“哎喲,這樣的喜事,哪有不應的道理?還不快傳話,叫人速速進來。”
金釵得令出去,金縷也去吩咐準備,孫太後必是要留人用午膳的。
過了沒多久,金釵就領著人進來了。
隻見孫名宵夫婦,還有一個奶嬤嬤抱著滿月的孫永時,一同進了次間。
孫太後喜道:“快叫我瞧瞧我的小侄孫!”
孫名宵拱手:“太後娘娘。”又轉向嬤嬤,“將小少爺抱去。”
嬤嬤抱著孫永時上前,孫太後半坐在榻上,仔細瞧了瞧,笑說:“你小時也長這樣,這孩子真與你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