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桌邊,聞言頭也不回:“打壞了就給你。”
趙郗便嘿嘿笑:“那可一定要打壞。”
聞言,趙宜安抬起頭,將他手裏的穗子拿回來:“我要接著做了。”
一麵說,一麵又去竹筐裏搜羅合適的珠子。
價值千金的寶石珍珠,就這樣隨意散在竹筐裏,趙郗竟也不覺奇怪。
他幫著妹妹挑揀:“用這個,我喜歡這顆。”
趙宜安便攤開手接過去,仔細比劃該放在哪裏。
一時間靜默無言。
趙宜安是新學,動作不甚熟練,將幾縷絲線拆了又打,打了又拆,珍珠也骨碌碌溜出來,趙郗不厭其煩,一遍遍替她撿回竹筐裏。
半晌,他問:“誰教你的這個?”
趙宜安並不抬頭,隻答道:“應秋。”
是趙郗不認識的宮女。
聽見妹妹的話,趙郗伏在石桌上,也不開腔了。
隨從的婢女被遣至牆邊,聽不見涼亭裏說了什麼。
日漸西落,趙郗覺出微微的困意時,忽然聽見妹妹問:
“不與我說麼?”
趙郗霎時一個激靈:“什麼?”
趙宜安盯著手上已經錯結的絡子,小聲又說了一遍:“不與我說麼?你和趙陸說的話。”
趙郗勉強扯出一個笑:“我同他並未……”
“那我自己去問他。”
趙郗跳起來:“不可!”
低下頭,趙宜安望著他,眼底已氤氳了濕意。
隻一瞬,趙郗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垂下眼,緩緩坐回椅子,輕聲道:“是沈將軍。”
趙宜安睜大眼睛:“麗嬪……”
趙郗蹙眉,像從前昭帝提醒趙宜安那樣提醒妹妹:“你該叫她母親。”
又接著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麗嬪,本來就是沈將軍的妻子。”
沈延方棄文從武,又千辛萬苦留下一支沈家軍,孫氏深為忌憚,行軍途中屢屢作亂,萬幸沈延方都一一避過。但他也知道自己身處險境,孫氏對付不了他,卻可以對付他在京城的家眷。
吳清喬那時才有了身孕,沈延方思慮多日,千裏迢迢趕回京城,當麵將她托付到昭帝手上,請他務必保全自己的妻兒。
再然後,薄暮一役,大周險勝,沈家軍卻全軍覆沒,沈延方也折損其中。
昭帝隱約察覺不對,但他迫於孫氏壓力,隻能暗地裏遣人調查。
那時吳清喬已被昭帝換了身份,接到宮裏照顧。沈將軍馬革裹屍的消息傳遍大周,吳清喬自然也知曉了這件事。
她本來就體弱,等到十月懷胎產下趙宜安,很快就撒手人寰。
“你那時還小,被送到母後身邊照顧。她勉強來瞧過你一次,還摸了你的手和臉蛋。”
趙郗輕輕笑著,像是回憶起了當時景象。
麗嬪很溫柔,也很虛弱,才入秋,她就已披上了羽紗鶴氅,整個人瘦得好似一陣風就能吹走。
她難得出門,高皇後將尚在午睡的趙宜安抱出來,微微笑著遞與她看。
“可能睡了,母親來了也不醒。”
麗嬪也跟著輕輕笑:“由她睡罷。”
高皇後又說了平日吃喝如何,還道太醫日日來看,說公主長得很好,以後也必定平安健康。
麗嬪注視著閉目熟睡的小嬰兒,忍不住抬起手,刮了刮她的臉蛋。
趙郗就扒在妹妹繈褓邊,一會兒看看麗嬪,一會兒看看妹妹。
他忽然將手伸進去,握著妹妹的小手出來:“摸這個,好玩。”
麗嬪微詫,但也順著趙郗的話,珍而重之,把趙宜安肉嘟嘟的小手放在自己掌心。
“咦?”趙郗疑惑,“怎麼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