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春日,慕容山莊後院裏的桃花開得極好,平日裏慕容澈練完劍就喜歡過來喊他一塊去賞花,從被綁回這慕容山莊起,路遙見到慕容竹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過來。

現在的路遙身體遠不如當初了,原來慕容澈練劍的時候他還能指點一二,現在他坐在躺椅上曬著太陽,有時候一睡便是一天。

這會兒,路遙見慕容澈過來了,掙紮著坐起來,去牽他的手。慕容澈忙上前按住他的手,對路遙說:“爸爸,讓澈兒來。”

說著慕容澈就走到一旁,讓路遙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路遙哪能真借著他那小身板站起來。路遙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抬眼的時候正對上慕容竹不悅的麵容。

“怎麼今天這麼有空,還親自來看我?”路遙嬉皮笑臉的性格是一點沒變,可這都油盡燈枯回天乏術的時候,確實沒有了那股痞氣,看著倒讓人揪心。

“如果不是澈兒不忍心,把你的情況告訴了我,你是不是就準備一輩子都不說?”慕容竹上前,搭了把手,讓站得搖搖欲墜的路遙穩了穩身體,“給你煎的藥可有按時喝?”

路遙聽這話當即笑了起來,他說:“那藥太苦,入不了口,我原來沒過幾天好日子,這會兒,你就隨了我吧。”

慕容竹不是很喜歡聽路遙說這樣的話,卻也沒有當這慕容澈的麵駁了他的話。隻是扶著路遙的手緊了緊。路遙低下頭來笑,腦子裏突然想起了多年以前在客棧裏遇到的那個少年,時間過得太快,他在慕容竹身邊也沒有聽過多長時間,多數時候都在東奔西跑,可是到如今,還是慕容竹陪著他,說不定到他閉眼的那時候,也還是他。

“我知道你想見陳子善,昨天我給他發了名帖,想著,不日他就會到山莊來。”慕容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路遙,似乎是想看出他的表情會顯露出什麼端倪,可讓他失望的是,路遙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難道你不想他?”

“將死之人,見有何故?不見……亦何故?”

“你就這麼確信自己會死?”

“白玫沒有把毒性完全壓抑住,眼下,發作的時間間隔越來越短,算算,也該是時候了。”路遙看著慕容澈笑了起來,“多活了三年,夠了,太夠了。”

“如果你這麼想死,我現在就可以成全你。”慕容竹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

路遙立馬笑了起來,他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多活一天是一天。”

慕容竹:“……”

慕容澈還不懂事,看不明白爹爹和爸爸究竟是怎麼了,隻覺得倆人間的氣氛不好,於是衝上去抱住路遙的腿,仰頭看他,路遙露出一個柔軟的笑,伸手摸摸慕容澈的頭。

“乖澈兒,要是有一天爸爸不在了,好好聽你爹的話。”

“澈兒不明白。”

“不用明白。”路遙說,“以後,我們會再見麵的,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路遙的聲音越來越小,竟是要暈過去的模樣,慕容竹皺著眉將他打橫抱起,對著站立在一旁的小廝說:“讓趙大夫過來。”

“是。”小廝忙應承下來,匆匆跑了出去。

路遙再醒過來的時候,天是黑的,身邊沒有人,隻聽到屋外有人在細聲交談,他虛弱地張望了下周圍的景色,然後閉上了眼,還是在慕容山莊,還沒有一命嗚呼。休息了一會兒,路遙覺得自己身體似乎好了很多,他嚐試著坐起來,試了幾次之後,還真讓他成功了,喘了幾口粗氣,慢慢平複自己的呼吸,他低頭看看自己手掌,竟發現恢複了原先的色澤,於是他連忙把褻衣解開,果不其然,烏鴉之毒全部擠在了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