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的外臣大將,不可小覷;

田陽王劉正昶一直在密謀取劉正益而代之,十年來拚命收攏部署,算得上一個暗中隱藏著的勢力;

青若淩手握先帝賜下的遺詔和貼身侍衛還有兵符,也算一個,雖目前不成氣候,卻絕對不能輕忽;

太子爺舊年餘下眾臣,這些年被殺的被殺,罷免的罷免,叛走的叛走,竟然已經是最弱的一支。

不借助外來力量牽製其餘的那三支力量,複國恐怕無望。

你要重現瀧朝輝煌,還是先坐山觀鬥。現在起兵,無異於引火燒身,恐怕還不等你開到邊境,劉正益和劉正昶就已經聯合起來對付你了。”

江亙負著手,背對著林逸秋,仰頭望著天空,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你的結義兄弟要參加明年的武林大會,說是了結恩怨,我看是奔著武林盟主的位子去的,掌握武林,就是掌握一支奇兵,可以錦上添花順利一統,也可以雪中送炭反敗為勝。你也去參加,務必把盟主之位拿下。

小心提防著薑睢崖,他不是個善類,欒一錦武藝雖然高強,卻心性天真,倒不足為患,你多防著些青若淩,冷山君若果真死了,於你倒是一個大好消息。”

林逸秋聽得渾身冷汗,說不出來的味道,似乎周圍的每個人,不是在防著自己奪取大位就是在慫恿自己執掌天下。

陸遠山這幾日倒清閑自在,難得地放鬆了情緒扁舟江上,一壺酒,一張琴,一個隨從,獨獨少了一個知己。

縱有千般不願,陸遠山還是無可避免地想起了那個在臨江峰上借酒高唱“赤花馬,青竹酒,擊劍千裏不回頭,慶良宵,攜良友,何必佳人身旁走”的林逸秋,那般的瀟灑,那般的不羈,那般的姿容絕世。

“赤花馬,青竹酒,江山萬裏誰相留,有良宵,無良友,清風一挽心自囚。

無人處,獨沉遊,相見相別不相就,今朝醉,昨日久,他日可否恩怨休?”

陸遠山的聲音透亮清澈,低低地纏繞著一絲愁愫,孤獨,且寂寞。

琴聲傳得很遠,應和著船漿破水的聲音,倒顯得格外清爽,月色彌漫了整個江麵,泛出點點的波光,像千萬片魚鱗,像無數個心事,可見,卻又無法觸摸無法改變。

唱到低處,陸遠山有些沒情緒,展袖一拂,將整個音調亂了,靠在船上,隻是飲酒。

“夜色寒涼,酒入愁腸更添鬱堵,少主少喝些罷。”衛天心年紀不大,也就三十出頭的模樣,倒是很會照顧人,少了衛天義的那份剛烈,也少了衛天忠的那份端持,顯得格外親切。

陸遠山倒仿佛真的醉了,隻是埋頭喝酒,再不出聲。

“冷大俠還等著少主呢。”衛天心不會說冷山君必定不會讓陸遠山這般糟蹋自己,也不會說陸遠山應該如何如何,從小就背負了太多的東西,陸遠山的心其實早就已經不是可以見到的那般柔和。

“明日就起程去論劍壇吧。”陸遠山果然沒醉,閉著眼睛說出來的話雖然帶著一絲顫唞,卻依舊十分清晰,“繞路金州,記得讓天忠替我約見欒一錦。”

金州,不愧是瀧朝的江運大城,總是聚集了太多的人物和事端。

沿著厲江支流翠河順流而下,不過三天工夫,陸遠山就到達了金州的城南碼頭。

“山兒一路辛苦。”欒一錦早早就等在了碼頭,一見陸遠山招搖的船到來就趕緊下到岸邊,跳到船上,“他們說的可是真的?”

陸遠山知道欒一錦問的是自己半個月前放出去的話,點了點頭,對於欒一錦親自去挽纜繩固定船泊岸竟也視而不見,倒是衛天心趕緊過去接了過來:“欒少俠太客氣了,我等奴才擔當不起。”

欒一錦倒也不難為情,去牽了陸遠山的手準備下船,卻被陸遠山一個振袖,從船頭直接掠過三丈的水麵,躍到碼頭上,單足立在那頭鎮水獸的耳朵尖上。

“師兄不如和我各立一邊過過招,誰先落地便輸個東道,如何?”清晨的碼頭,除了三兩過夜的商船,寂寥清冷,除了陸遠山一行,隻有三兩值夜的力夫,正倚了貨艙打盹。

寅時的天空,還隻有兩絲淺藍,透在東邊,映出日出前的天光。

欒一錦顯然情緒變得很好,足尖點在船頭上,一個大轉身,也立到了碼頭東邊的鎮水獸頭上:“山兒的邀請,理當奉陪,東道卻是用不著賭,自然是我做了。”

“師兄好闊氣。”陸遠山從下船開始就沒笑過,其實應該是從下山開始,雖對欒一錦已經沒有當初論劍壇那般冷淡,卻已遠不如當初相識時的親熱。

欒一錦心裏也明白,冷山君一事自然很難短時間內彌補,陸遠山這麼快就走出事發之後的激怒已是難得,肯通知自己他的行程,顯然已經在理智上原諒了。

“請別人或許沒有那個銀兩,請山兒卻一定是有的,再不濟等天大亮了在這碼頭耍耍劍賣藝,也得爭得這等機會。”此刻的欒一錦任何一個江湖中人見了都無法置信,這般跳脫,這般隨意,甚至,是這般的不羈。

“那我要吃薑家的蜜漬百味雁舌,師兄待會兒可得好好賣藝才成。”陸遠山說完抿不住一笑,整個人立在那鎮水獸的耳朵尖上滴溜溜旋轉,忽然一個破空,躍到半空,長袖揮出,卻是個流水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