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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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入幻境便忙於鑄劍,到此刻方才略得清閑,百裏藏鋒漫無目的地一路閑逛,一時間回憶翻湧而來,心中百感交集。待停下來時茫然望去,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又來到了後山。暗道一聲大意,百裏藏鋒當下收斂心緒,轉身欲力。卻忽然聽見隱約的哭聲——那聲音斷斷續續,聽起來似乎有幾分熟悉。百裏藏鋒猛然想起,晏清平幼時便是住在後山,照顧他的老婦體弱多病,兩人生活清苦,年幼的清平也老是受人欺負。
那時候的百裏藏鋒,是唯一的掌門弟子,天資卓絕,心思專注,十來歲上一身劍道修為已有小成,活生生的天之驕子。而晏清平,資質平凡,性情懦弱,長相女氣更兼喜文厭武。若不是邪劍門主隱隱的庇護,早已屍骨無存。少年時,百裏藏鋒也曾對這個人物生出些許好奇,卻得到師傅黑著臉的警告:不要和晏清平有任何交集!
現在想來,對於晏清平的身世,和鬼王宮的陰謀覬覦,荊無墨必然是知道的。
——隻有自己不知道。
百裏藏鋒苦澀地想,如果自己當初能多一些細心關注,就不會對鬼王宮的陰謀心懷輕視,結局也不會演變到那個地步。
一邊這樣想著,腳下卻不停頓,走了幾十步,很快便找到了蜷縮在樹下痛哭的小小身影。百裏藏鋒尚未出聲,那孩子卻受驚般的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哭花了的黑瘦小臉,看起來極是不起眼,細看那眉目卻又有幾分熟識。
“清平?”
百裏藏鋒愣了一下,從遺忘了很久的記憶中翻出了似曾相識的一段:那時候,已經是掌門弟子的自己,在後山練劍,也曾遇到過這樣一個黑瘦黑瘦小孩,而他從來沒有想過,那孩子會是晏清平——他一直腹誹晏清平長相女氣,其實隻是葡萄酸,比起他自己平凡無奇的相貌,長大後的晏清平白皙俊秀,配上眉宇間溫潤憂鬱的氣質,單論外表,百裏藏鋒從未見過比他更出色的人。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小黑孩立刻縮成一團,戒備地盯著他,好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顫聲道,“你也是來欺負我的?”
百裏藏鋒張了張嘴,不知道如何解釋。眼神卻死死地落在年幼的愛人身上,不肯稍離。直到他發現,這樣的反應,讓小黑孩更加戒備起來。於是習慣性地揉了揉眉心,幹笑著岔道:“你躲在這裏哭,是被人欺負了?”
“不要你管!”小動物炸毛。
“嘖嘖……你是男孩子吧,怎麼這麼沒出息?”百裏藏鋒心情大好,笑道,“怎麼像個小淚包?被人欺負了,當然要想辦法欺負回來!”
“啊?”小黑孩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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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小黑孩灌輸了一大堆不良思想,百裏藏鋒心情大好的離開,猛然眼前一暗,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麵前,全身瞬間繃緊,一隻手卻突兀地按住了他欲發力的肩膀。
“小娃娃,身手不錯!把你的劍給本尊看看!”百裏藏鋒麵無表情地抬起頭,荊無墨挑著濃黑的劍眉,俊臉上帶著邪邪的笑意,那是他曾經無比熟悉的表情。
“邪劍門弟子,劍比命重。門主可願將命交予他人?”百裏藏鋒慢條斯理地拒絕道。
荊無墨臉上笑意愈甚,語氣卻冷如冰霜:“你要抗命?”
百裏藏鋒抬眼瞧了瞧那張熟悉的臉,壓下心裏驀然冒出的無名邪火,沉默片刻,終於慢吞吞地解下佩劍,恭敬地遞上去。
荊無墨有趣地看著眼前的孩子,這樣的沉穩、知進退不像是他這個年紀應有的。隨手抽出劍,陳灰色古拙的劍身,全無鋒利的劍刃,饒是荊無墨也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