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薑炎來到西淩,他的眉頭就日漸深鎖。
西淩雖然一直派人在境內找尋巫女身影,但是根本沒有人找得到。同樣,東泠也好不到哪裏去,一個月過去了也沒有傳來任何消息。長此以往,不知西淩國主還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
堯沐君則是身心受創,一則無青圭傍身,二則無丞相傍身,如今朝野大事都無可靠的人與他一起拿捏主意,這位病弱的天子簡直是苦不堪言,為怕其他臣子識破,動搖人心,還要對外稱偶感風寒坐於珠簾之後,隱藏他自己的一副病容。
最急的當然還是孟瓊君,青圭一日不到他手裏,他就一日放不下心。西淩國的人口越來越少,再這樣下去,他就要成光杆國君了。
他們完全沒有料到,此時他們心心念念要尋找的巫女,竟然躲在東泠的一處荒僻山洞中,而且是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雀黛,你餓了吧?我再去找點吃的。”陰寒的山洞裏,透著薄薄一層火光,一個男人的影子投在牆上。
“哎,不用了,出去的次數太多,我們會被發現的。再說了,銀子都花光了,你又要到山上采藥去和別人換飯菜了,太辛苦。”一個溫和的女聲回答道。
“哪有你辛苦,”男子含笑,伸手撫摸了女子隆起的小腹,“多吃一點,才能讓孩子也吃飽。別擔心,我去去就回。”說罷,他背起一個竹筐走出了山洞。
被喚為雀黛的,正是東泠巫女。半個多月前,她懷有身孕,和她那有實無名的丈夫私奔出了皇宮——同時也不慎將青圭也帶了出宮。
事情還要回溯到今年的水燈節前。
“巫女大人,奴婢已經將熱水燒好了,請您沐浴更衣吧。”
雀黛每日酉時都會在梳洗後進堯沐君的寢殿單獨為其治療,隨後將青圭帶回自己的住處,於第二日早朝時再將青圭交給堯沐君佩戴。至於為何這麼做,其實雀黛自己也不是特別清楚,隻知道這是一代代巫女留下來的傳統,上一代巫女——也就是雀黛的生母,是這麼教給她的。自十四歲母親去世之後,她便成為了東泠的巫女,擔起了守護青圭的責任,也是從那日起,她所過的日子每天都成了一個樣子,早朝去獻上青圭;之後在自己的居所看書或者種花、做些女紅。蕩秋千和放風箏是不被允許的,因為她不能受到任何傷害;午飯過後可以在花園裏散散步,或者去藏書閣看看書,然後就回到住處淨身用飯,酉時去陛下的寢殿,戌時回住處就寢。
由於她身份特殊,為了她不受他人左右,後宮的妃嬪和公主府的所有女眷都不能見她,外臣就更不用說了。
至於住處的婢女和侍衛們,雖與她比較親近,但由於她身份尊貴,能說上知心話的竟是一個也無。
她浸泡在熱水裏,眼神迷茫地看著繪滿金魚的屏風,心中百無聊賴。
真想去湊湊水燈節的熱鬧啊。
可是自己卻像是養在水晶缸裏的金魚一樣,名貴的品種,讓人欣賞喜愛,卻最終跳不脫這水晶缸。這口水晶缸,正是這繁華的東泠皇城啊。
不過,金魚自己跳不出缸,不代表她沒有跳出缸的機會。
當日回到居所,遣退了婢女,突然發覺桌上放針線的笸籮下壓著一封信,裏麵寫道:曾記水昏雲淡,落日樓頭,寂寞雲雀鳴啾啾。
千尋翠嶺,一枝芳豔,迢遞歸人望莫愁。
真是奇怪,誰會送信給我呢?
雀黛心下暗暗稱奇,有懷疑是周圍人跟她開玩笑,所以下意識推開門往外望了望。
人倒是沒有見著,卻看見長廊的梁上有一小簇粉紫色的花,遠遠望去,像是一片粉紫色的朦朧的霧,非常優美雅致,和禦花園裏那些大朵大朵的花非常不同。
“巫女大人,有什麼事要吩咐奴婢嗎?”路過的宮婢見她沒有去休息而是站在門口往外看,還以為她有什麼吩咐。
“不,沒什麼,你們趕緊去休息吧。”她連忙挪開視線,朝宮婢笑了笑。
那宮婢朝她略施一禮,立刻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