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童柏(1 / 1)

甄宵懷揣信件,秘密進入端陽的所住的府第。

去年還金碧輝煌,一派繁榮氣象的府第,多少人競相瞻仰,今朝已門可羅雀,讓人避之不及——自端陽以質子身份被遣東泠之後,徐婉妍就沒打算讓他再踏上鍾嶺一步。原本朝中支持端陽繼位的眾多臣子,都明裏暗裏受到打壓,輕則被奪實權,重則扣上罪名流放。一些經不起折騰又不願屈服的臣子,隻能辭官回家,等待時機;為使端陽在國外也孤立無援,徐婉妍甚至連一個貼身侍從也不讓他帶,端陽的府第自他離開那日起就被一群侍衛圍了起來,無論是門客還是下人,全都被軟禁於府中。之所以徐婉妍沒有處死這其中任何一個人,是因為她深怕端陽真的找到機會歸國,自己沒有能夠威脅他的籌碼。端陽愛才,他府上聚集的名士才子也相當多,除非他真能全部舍棄,不然他就算再長出兩條腿來,也無法逃脫她的控製。

“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啊。”

甄宵幽幽歎道。

庭院中已沒有什麼人了。此間正是用晚飯的時候,然而廳堂之中並無人坐在一起用餐。府上原有的那些珍饈美饌,早已被享用完畢,現在徐婉妍找人送來的飯菜不過是些普通的白飯蔬菜,無論是誰,吃上幾個月都是滿臉菜色,更何況眼下被人軟禁,誰有心思坐下好好吃飯呢。

甄宵從廳中走出,前往後院。就在他穿過長廊的時候,看見一個中等身材的男子,手中拿著一個瓢在花圃邊澆花。他的身旁放著一隻亮著的大紙皮燈籠,讓甄宵隱隱間看清了他的麵容。

此人約莫三十出頭,身著樸素便服,一臉木訥。

甄宵剛要朝他啊走去,他就抬起頭來,一眼望見了甄宵。

“……童柏?”甄宵在確認他的身份。

那人點頭,“有何貴幹?”

甄宵舉起一枚鑲金玉佩遞了過去,“你可認得此物?”

童柏將玉佩湊近燈光,翻來覆去仔細觀察起來。

他當然認得,這乃是端陽生母留給端陽唯一的禮物,自打端陽收到那日起,就一直貼身戴著。

“你究竟是何人?”童柏收起玉佩,仔細打量起眼前的人來。

甄宵又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與他:“你看過這個就知道了。”

信很短,大意是端陽欲複國除奸,報先帝一箭之仇,讓他配合甄宵,但同時也要小心此人。

童柏通過字跡,確認了這的確出自端陽之手後,臉上依舊波瀾不驚:“需要我做什麼?”

一個人遇事越是冷靜,他就越可能是個狠角色。甄宵很明白這個道理。直覺告訴他,童柏並不是個皇子的貼身侍從那麼簡單。

“信上難道沒說?”甄宵其實早就看過信的內容,隻是裝作不知,看童柏如何回答。

“信上隻說讓我配合甄宵。”童柏淡淡答道。

甄宵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童柏看著他,麵無表情地回答道:“穿紫衣、戴麵具,主人的信中又有所指,除了甄宵,你還能是誰。”

“好,那煩請你通知其它能夠幫助端陽君的人——必須是心腹才行,下月初一,端陽借東泠大軍之手長驅直入鍾嶺,請他們協助他奪回帝位。”

童柏看了一眼甄宵,垂下眼簾,低聲說道:“殿下的心腹早已不存於世了。”

甄宵揚了揚眉毛,“怎麼會?”

“殿下平時養在府中的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若要逼宮,他們根本毫無用處,但同殿下交好又值得信賴的武將,便隻有赫連璿一人,可他的去處,了解得最清楚的,不應該是你嗎?”

這句話如同一支冷箭,嗖得一聲射中了甄宵。

原來赫連璿此人乃是鍾嶺的武將世家——赫連家的男兒,此人武功了得,亦是端陽的師傅。然而自端陽離開鍾嶺不久,甄宵殘殺鍾嶺各軍及無辜百姓,更是將幾個在鍾嶺較有名氣的大將煉成凶屍,其中便有赫連璿。隻不過那時甄宵尚不知赫連璿與端陽有這等關係罷了。

不過,令甄宵感到琢磨不透的是,童柏那時就已經被軟禁府中,如何會知道這件事?

縱然甄宵戴著麵具,他這片刻的默然,也令童柏察覺到自己的話起了作用。當下童柏又道:“若無他事,請你離開吧,此地不宜久留。”

甄宵緩緩道:“那便告辭了。”他匆匆離去,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童柏名義上為侍從,態度卻有柔順無謙恭,不卑不亢,一點也不像個下人。更與眾不同的是,別人連吃飯的心情都沒了,他卻還有閑情逸致夜晚澆花。最令人驚異的一點是,他雖被困,卻知時局,甚至知道的比一般人更多。

“真是個棘手的存在啊,但願端陽身邊隻有一個童柏。”